守城的幾名校尉大都負了傷,滿面狼籍,勉強上前向白凡行了軍禮:“啟稟白副將,蠻子剛剛退去。”
蘇漓扶著城牆頭看了看,長出了一口氣:“還好上次計劃以霍郡圍困北涼軍時,加築了其他幾面城牆,要是讓敵軍從這裡直攻入靈州,長驅而入,那可就完了。”
“現在不是放心的時候,”白凡鐵青著臉看著一地的傷兵,“他們既然來了一次,就會來第二次。”
蘇漓撓了撓頭,轉頭問那校尉:“你方才說,他們帶了攻城槌?”
“是,”傷勢稍輕的那名校尉點頭道,“極大的攻城槌,大約要兩百人才能推動,兩邊是盾甲兵,以箭雨掩護,我們備好的巨石還沒來得及推上城牆,就已被射傷多名士卒。”
蘇漓搖頭:“徒手搬動巨石橫木太費力,對付這樣的軍隊,沸油鐵汁還是好用得多了。對了,這一戰,霍郡有多少傷亡?”
“傷了千人……”校尉神色一黯,低下頭去,“只是撤退時匆忙,幾千名城中百姓都被蠻子擄去了。”
白凡怒極反笑:“他們這是來打草谷了?”
當年北涼極盛之時,兵力勝過中原數倍,將靈州一線的邊城當做自家谷庫一般,隔三岔五便來劫掠一番,除了糧食布匹,還常常擄走百姓,男為奴僕,女做娼妓。他們稱這為“打草谷”,十分地樂在其中,然而對於大炎,尤其是大炎的守將們,則看做奇恥大辱。
算來從封大將軍戍守開始,近百年北涼軍都不曾再侵入靈州肆意“打草谷”,然而今日,竟再次重演,白凡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
蘇漓見他把馬鞭上的鞭杆都握斷了,忙道:“白副將,北涼軍此刻說不準正想激怒你出城一戰呢,可別中了他們的計。”他低聲道,“就眼下的人馬,平原馬戰我們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可是依靠靈州這座城牆,耗幾個月的守城之戰,我還是有些把握的。”
白凡低低地吐出一口氣:“罷了,你說得對。”
“再有,如今大將軍的兵馬深入北涼腹地,才是給他們的致命一擊。而我們,只要守住這座城,便是贏了。”蘇漓意味深長地說完,費勁地爬下馬,向霍郡那片坍塌的城門走了過去。
夕陽下的草原泛著碎金一般的色澤。
阿穆爾接過手下遞上的布巾,將腰刀兩面的血跡反覆擦乾,然後利落地插回了鞘裡,他是現在王帳內少有的能帶刀的貴族,奴隸們看他的眼神也比別人要多了些尊敬。
他站在巨大的華貴帳篷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大步走了進去。
“阿穆爾,你來了。”女人的聲音隔著一層簾幕,隱約地有些低沉。
“大汗。”他向著聲音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敬地行了大禮,裡面的那個女人他曾經很熟悉,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他會用紫色的野花編成花冠哄她開心。然而現在,他對她卻感到極為陌生,甚至有些恐懼,這種恐懼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感受,北涼的各部族幾乎都已領教過這位新大汗母狼般的兇狠。
“今天這一戰,很好。”烏蘭從簾幕後走了出來,坐在大帳內鋪著豹皮的矮榻上,她曾被北涼人稱為草原上的明珠,驚人的美貌中猶帶著幾分英氣。
“大汗,”阿穆爾放低聲音,“聽說那個百里霂大敗那欽之後,又帶了數萬兵馬迎著克什庫侖去了,似乎準備攻打吉達大汗王。”
“那又怎麼樣,”女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以為我會下令救援克什庫侖?我已經說過了,我要的是炎國的肥沃土地。如果能夠攻下靈州,吉達那個蠢貨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阿穆爾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會,他像是下定決心問道:“大汗,真的要那麼做嗎,”他抬起頭看向女人明麗的臉龐,“當真要以這種手段將靈州的守將激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