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叫盧王氏這樣精心描補,甚至取了無色口脂與男子所用的霜粉輕掃點綴,倒也有幾分容色皎然,符合當下對男子“傅粉何郎”的追求。
到底是面對一屋子嬌滴滴的女郎,還是妹妹的同窗,他也想盡量叫自己顯得和善一些,但實際上這種從未嘗試過的彆扭妝扮,叫他也生出來一些面對君王都未曾有過的侷促不安,反倒是有幾分刻意。
不過當他立在臺前,翻開預備好的講義時,那種侷促感忽然就消失了,那些爛熟於心的案件與流程、令女郎們覺得艱辛難記之處,正是他擅長的領域,從前他也是給太學生們講過課的,若不是面對一群女子,其實並沒有什麼可緊張的。
不過正當他漸入佳境,陳詞逐漸慷慨激昂時,卻瞧見那一眾女學生裡十一娘過分古怪不滿的神色。
盧照風頓了頓,見她纖長手指,悄悄指了方向,猛然想起來今日目的,不覺生出微微羞愧。
他不是不記得隨國公府娘子的位置所在,只是剛剛有些緊張不自在,而後又沉浸於講學,將這件事情徹底忘記了。
盧舜華不似別的女郎羞怯,一直是直面他的,見哥哥終於記起來今日的第一要務不免長長舒了一口氣,而後卻又想起,今晚回府,必然要叫阿孃好好訓斥他一番才行。
宇文意知正在和楊徽音竊竊私語:“這位郎君說實話雖然年長,可容貌倒是很不錯,除卻不大風趣,口才麼,可以算作很好,與你門第也相當,瑟瑟你真不打算試一試麼?”
楊徽音雖然儘量都是低著頭看向自己面前的書本筆記,但也能覺察到那位大理寺卿的目光並未似登徒子一般長久停留在自己身上過,以為他果然也是心不甘情不願,正是放心的時候,聽她這樣多嘴貧舌不免一啐。
“平日女傅在時你都和鵪鶉一般,今日換了捉賊的祖宗來講,還敢不認真,我看你是巴不得被人點起來問呢!”
她心裡亂糟糟,想的幾乎全是聖上,根本沒有看盧家的郎君是何等丰神俊秀。
聖上曾玩笑問她鄒忌發出過的自負疑問,她並不是說來哄騙,本來便是帶了偏私的目光看人,管他如何,她就是見到了,也不會掛在心上。
一會兒想起口齒相近的侵佔氣息,原來男女親熱,竟還有這樣酥麻滋味,一會兒又是晚間該如何安撫才能打消天子的醋意,又過了一會兒甚至好奇促狹,想要不要多在聖上面前稱讚些別的男子,教他吃醋,多多唐突自己一些才好。
人總是奇怪又矛盾的,女郎的心更是變化莫測,她固然不喜歡聖上在周公之禮上的強迫,但有些時候,又很想教他在自己允許的親近範圍內強勢一些,壓迫著她,主動言說對她的喜愛。
宇文意知果然安靜下來,甚至多了幾分緊張,她低頭去看自己眼前的書本,飛速地說了最後一句話,低聲叫苦,“瑟瑟平日說好的怎麼不靈,他當真看過來了!”
楊徽音下意識抬頭,正好與盧照風的目光相對,四目相接,她不免有些尷尬,連忙又低下頭去,恨不得狠狠擰宇文意知一下。
盧照風自然注意到了兩位女學生的竊竊私語,然而卻並不生氣,妹妹這樣熱心促成,想來這位楊娘子也是與自己相熟的姊妹議論過的。
盧家在試探接觸這位看中的未婚女郎,而她大約也有同樣的顧慮和想法。
那久久低垂的女郎驀然抬首,雖然不過驚鴻一瞥,卻也叫他將那一張美人面看得清楚。
她果然顧盼流光,豔得幾乎有些逼人,頭上簪了一朵石榴花,唇色也是那樣自然嬌嫵的紅,那一低頭的羞與媚,令人呼吸為之一滯。
這樣的美人,若是他方才放鬆坦然一些,她也不是一直垂頭害羞,定然是第一眼便能看到的。
人說字如其人,他回憶起筆記上娟秀的字跡與獨到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