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知悔改,實難再撫養帝姬,暫且將帝姬移入慎修容宮中。”
胡蘊蓉一直安靜聽著,直到聽到最後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厲如劍,直欲刺人。祺婕妤見她如此情狀,忙拍著她肩笑吟吟道,“昌良娣莫動氣再惹惱了皇上,您是皇上表妹,又是晉康翁主的掌上明珠,哪日皇上緩過氣來,翁主再為您求上一求也就能復位了,今日的責罰不過是皇上一時之氣罷了。”
胡蘊蓉未置一詞,只斜眼看著祺婕妤搭在她肩上的手,輕蔑道,“你算什麼東西?竟也敢來碰我?”
祺婕妤渾不在意,作勢攏一攏手釧把手縮回,旋即盈盈一笑,“是,良娣。”
她著意咬重“良娣”二字,頗有些幸災樂禍之色,提醒她尊卑顛倒,已不復往日。
皇后抿唇一笑,“虧得金容華細心,前兩日昌良娣病著她去探望,才湊巧發現此節。”
金容華輕輕垂首,“皇后謬讚,嬪妾不敢。”
玄凌點點頭,聲音辨不出喜怒,“金容華有心了。”
玄凌看胡蘊蓉一眼,怒其不爭,唇齒間卻也透著一絲溫情的憐憫,“回去看看和睦,著人送去慎修容處,從此每月只許見一次。”
貞昭容是有子息的人,聞得要人母女分離,實是不忍,便道,“皇上息怒,嬪妾有一絲不解,想請問……良娣。”
玄凌溫言道,“你說。”
貞昭容得他許可,便道,“嬪妾以為,這衣裳上繡紋類似鳳凰不錯,卻也只是類似而已。鳳之象也,鴻前、鱗後、蛇頸、魚尾、鸛嗓鴛腮,龍紋、龜背、燕頜、雞喙,五色備舉,高六尺許。而此衣衫繡紋,高先不足六尺,唯四五尺而已,有三十六色卻皆非正宮純色,不見龍紋而是蛇紋,羽毛也多青金而非只純金色,似乎與鳳凰也不完全相像。”
貞昭容心細如髮,一一指出,每指一樣,玄凌蹙緊的眉目便平和一分。她話音甫落,已聽得有一女子沉穩之聲從殿門貫入,朗然道,“不錯。此紋並非鳳凰,而是神鳥發明!”
繡夏不由皺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誰敢如此無禮,大聲喧譁!”
來者絲毫不理會繡夏的呵斥,只向玄凌與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瓊脂向皇上、皇后請安。”
瓊脂乃是胡蘊蓉陪嫁,更兼從前侍奉過舞陽大長公主,皇后亦要讓她幾分薄面,不由輕叱繡夏,“瓊脂護主心切也就罷了,你怎也半分規矩不識!”
瓊脂淡淡一笑,“素聞貞昭容卓然有識,果然不錯。老奴代小姐謝過。”她自稱“老奴”,頗有自恃身份之意。說罷徐徐展開手中畫卷,畫卷上有五鳥,彩羽輝煌,莫不姿采奕奕。瓊脂抬首挽一挽鬢髮,緩緩道,“古籍中有五方神鳥。東方發明,西方鷫鸘,南方焦明,北方幽昌,中央鳳凰。發明似鳳,長喙,疏翼,圓尾,非幽閒不集,非珍物不食。也難怪諸位娘娘小主不知,這神鳥除鳳凰之圖流於人世之外,餘者都已失傳許久,若非我家小姐雅好古意,也難尋到。”說罷將畫卷與衣衫上圖紋細細比對,果然是神鳥發明而非鳳凰。只是兩者極其相似,若不說破,極難分辨。
“皇后位主中宮,當之無愧為女中鳳凰。皇后之下貴淑賢德四妃分屬東西南北四宮,正如東西南北四神鳥,譬如賢妃娘娘便入主南宮,可與焦明相照。我家小姐並未衣以鳳凰,實在不算僭越!”瓊脂說罷扶起長跪於地的胡蘊蓉,道,“小姐受委屈了。”
玄凌兩相一看,不覺歉然,伸手去挽蘊蓉的手,“你也不早說,平白受這委屈。”
胡蘊蓉滿臉委屈神色,帶著一抹小兒女的撒嬌,渾不見方才一語不發的冷傲神色,她甩開玄凌的手,頓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氣,我還敢分辯麼?若一急起來,表哥曉得蓉兒的脾氣,必定口不擇言惹惱了表哥,到時你肯定更不理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