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長統的那一番言論可以橫空出世,其餘的種種時代鉅變也可能在他猝不及防之間快速到來。
但不知為何,因今日的種種,劉協已在心中打消了一個想法。
或許,這枚傳國玉璽不該被他尋機送到長安去,交到劉虞的手中。
光祿大夫種拂今日出現在這和仲長統當面對峙的高臺上,已代表著長安朝廷收復各州的進度固然喜人,在朝廷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的跡象卻也已越發明顯。
劉協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捧著這塊宣告正統的傳國玉璽就站在這條裂縫的中央。
一端是正於那《昌言》種種言辭刻畫間有騰飛之象的新時代,一端是依然牽墜著舊日大漢的長安王庭。
從理法與親緣的關係他好像都應該選擇後者,但當他一度紮根在這片土地上,以一個黔首的身份而活的時候,他卻下意識地想要朝著另外
的一個方向挪動腳步。
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在此時,在這個旱災後水井榦涸的時候重新接到這枚傳國玉璽,很可能也是一種另類的暗示。
他……
“小安,出來吃飯了!”
養父的聲音一出,頓時打斷了劉協的思緒。
他連忙收拾了一番神情走到了房外,見外頭的飯桌上已放上了菜飯,便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生怕自己這個面臨兩難抉擇的模樣會讓和他相處多年的養父看出破綻來,劉協還是埋頭扒了兩口飯,以便讓自己將作為大漢天子的頭腦轉回到一個樵夫貧戶之家的孩子所該有的樣子。
不對,可能不應當叫做樵夫貧戶。
從他們抵達洛陽的十月到眼下的十二月初,因洛陽招工的安排幾乎落實到了每一個抵達長安的民眾,劉協的養父已在此地尋到了個務工的工作。
多年間劈柴販售的經歷讓他在幹起力氣活上無疑是一把好手,也很快拿到了按照他所說“轉正”的工資。
按照養父所說,就算他們不參與到洛陽周遭田地的劃分上,而是選擇依靠著務工為生,也足以讓他們在洛陽長住。若是劉協決定了的話,他們在年前便能將還留在漢中地界上的養母給接過來。
“我今日看你遲遲不回來,還有些擔心是那頭的人聚集得太多,以至於出現了什麼意外。後來想想,這等大場面需要的時間久一些也算尋常。”養父一邊將菜夾到了劉協的碗中一邊說道。“沒遇上什麼麻煩吧?”
劉協一抬頭就對上了養父不加掩飾的擔憂神情。
這份原本是他為逃避災劫才締結的父子關係,在這數年間的陪伴裡早成了難以抹消的羈絆真情。
他忽然覺得心中有些酸楚,又將目光重新轉了回去。
“我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哪裡能遇上什麼事。”劉協語氣從容地回道:“就是那仲長公理的有些話我沒聽懂,大概還要等樂平月報上的訊息來解惑了。”
他那養父一聽這話就笑了出來,“早說了儘快將你送去進學,現在倒是知道差在何處了。”
“也對,像是這等大事,月報上總是會做出刊載的,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十二月刊了。”
當然趕不上。
就算是趕得上,喬琰也要讓它趕不上。
反正樂平月報的發行最遲也不會超過每月的十號,倘若月報的內容都經由了提前的編纂,以防在印刷刻板期間出現什麼耽擱,沒能將仲長統在洛陽的表現儘快寫到月報上,也不是什麼說不通的情況。
“再者說來,十二月已是年尾,今年無論是揚州的數場戰事、徐州的收復還是交州的倒戈這些交戰,還是自今年春耕到秋收期間的種種民生災厄,都該當在這最後一份月刊上做出總結,忽然調整內容,可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