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看了她一眼:“冷麼?要不把火盆端進來吧,讓她們在外面燒火,實在太為難人了。”
寶釵估量著嗆到和凍到的危險,看著寶玉凍得通紅的手,還是叫麝月把火盆端了進來。幾個人一起圍著火盆烤手,想到從前錦衣玉食的日子,都恍若隔世。麝月想著想著,甚至落下淚來,心裡想道:“從前二爺走到哪兒不是十幾個人跟著?林之孝家的女兒原來在怡紅院院子裡喂鳥的,進屋裡來給二爺倒杯茶,都能被晴雯說呢,現如今就剩了我們幾個,寶二爺這位爺,日子過得也是越發地難了。等家裡賣無可賣、當無可當的時候,二爺又怎麼辦呢?”
寶釵雖不知麝月在哭什麼,但看她的表情,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來,忙拍了拍她,道:“你別急,科考在即,等二爺中了舉,自然就好起來了。”
寶玉聽了,神色卻莫名起來,也沒有順著寶釵的話繼續說下去安慰麝月,眾人只當他擔憂自己考不上,反而說了些“二爺放寬了心去下場一試,祖宗會保佑的”之類的話來寬慰他。寶玉也沒說什麼,只是當晚就在書桌旁的貴妃榻上睡了。寶釵只當他要用功,也不敢來打擾,只幫他把被褥鋪好,灌好湯婆子,才自去睡了。其實看著寶玉看書的樣子,她心裡清楚得很,寶玉還是不愛這些八股文章,眼下用功,大約也只是想叫她和王夫人放心罷了,有時候甚至想衝口而出“二爺歇一歇吧,若是不喜歡考學,也不必這麼勉強”這樣的話,但想到家裡的樣子,又狠狠地憋了回去。在寶玉的妻子這個身份前,她還是賈家的媳婦兒、薛家的大姑奶奶,寶玉考學可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這一大家子,這世上誰能一切從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連丫頭們都犧牲了這麼多,眼下家裡的光景可由不得寶玉任性了。
考學的也不只是寶玉一人。林徥頭懸樑,錐刺股了這麼些年,恩科取消了,又多捱了這麼久,才逢上這次
考試,自是勤奮得緊。連對錢幾梔的那份情愫都放下了,這次考試有不少熟人,如二嫂家的族弟、族侄,鬱家的次子鬱啟等,便是宋氏等從沒提過,他也在心裡暗暗比較,怕自己不如人。況他心裡也清楚得很,考過同年的考生不算,若是能中進士,等到了殿試的時候,皇上是要拿他和二哥比的。因而這個年,他也是過得匆匆忙忙的,把一概應酬酒席都推了,安心看書。
好在父母也體諒他,並不叫他出來應酬。加上二哥外放,二嫂也隨他去了平州,家裡並不如想象中的熱鬧。幸而韻婉這時查出又有了身孕,闔家上下無不歡喜。宋氏正月裡去宮裡請安的時候,自然也告訴了黛玉這一喜事。
黛玉聽了,果然歡喜,又擔憂韻婉安胎,昭昭無人照料。宋氏道:“你放心吧,馥丫頭如今成天往徵兒婉娘那兒跑,有她看著,婉娘也放心。再者說,我不在家嗎?到了這個年紀,我也沒力氣忙別的了,有的是時間含飴弄孫。”她怕黛玉誤以為自己在催她趕緊誕下皇嗣,忙轉移著話題,問道:“娘娘在宮裡一切可好?”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對我頗為關照。”黛玉斟酌著用詞,而後又覺得好笑,衝宋氏笑道,“好不好的,嬸孃現在也看到了。昨兒個量尺寸做衣裳,紫鵑說我比之前胖了點兒呢。”
“冬天是要長點肉,不然太冷了。”宋氏習慣性地說了句,又反應過來如今身份不同了,好在宮裡的人也只是笑著,並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她又說了些閒話,眼看著到了時辰,也不待女官來催,便自覺地要告辭。
黛玉雖想留她,但宮規如此,她也不能做這個特例,讓皇后難做,只能依依不捨地站起來,拉著宋氏的手要送她出去,宋氏忙請她留步。二人正在道別之時,太監來報,太子回來了。
宋氏忙給劉遇行禮,劉遇一路趕過來,臉上還有些熱氣騰騰的汗意,他摘下狐狸毛圍脖,遞到黛玉手裡,笑吟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