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他們非但不能質問她,還得假作不知,慢慢想辦法避過去。然而那人可是皇上,該怎麼避?仲氏心裡一陣茫然,不由朝夫君看去。
關父微不可見地搖頭,暗示她回去再說。一行人入了寺門,走到無人處,關老爺子沉吟道,“我彷彿在呂鳳明的身上嗅到一日醉的氣味。”話落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孫女兒。
關素衣也不迴避,坦然道,“沒錯,是我做的。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見君子並非完人,也是有仇有怨的。當初離開趙府時我給了他二百兩紋銀,足夠他買一座小院,安安穩穩地定居燕京。但他偏不知足,踩著關家的名聲意圖上位。既然他以怨報德,我也只好以怨報怨。”
關老爺子臉色不停變換,終是慨然長嘆,“陰謀詭計終是小道,依依,你千萬莫走偏了。”
關素衣肅容以答,“祖父放心,我雖然手段偏狹,但初心還在,我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在做什麼,絕不會壞了關氏門風。”
“那便好。”關老爺子臉色稍緩,這才繼續往菩提苑的方向走。關父與仲氏對視一眼,未再多言。女兒是個明白人,說多了弄得她心煩意燥,或許就不明白了。這孩子天生就長了一根反骨,激不得,逆不得,只能順毛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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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苑內的狼藉已經打掃乾淨,呂鳳明也被僧人帶到廂房醒酒,眾位學子原想在皇上跟前好好表現一回,卻被這出鬧劇攪合,還引得皇上說出“萬分失望”的話來,便都恨上了罪魁禍首。
身為呂鳳明的嫡傳弟子,趙望舒簡直無地自容。他一直知道對方酗酒,卻也知道他才華橫溢,倘若能在上課的時候保持清醒,定能助他考中科舉。然而現在,呂鳳明已由當世大儒變成皇上口中的“酒色之徒”,原形畢露,聲譽盡毀,從此別想在魏國立足。作為他的弟子,又能討到什麼好處?
看見四面八方投來的輕鄙視線,趙望舒用力握了握拳,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遁逃。孃親還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他此時逃走,她又該怎麼辦?然而呂翁也是她替他找回來的,在求學一事上,終究比不得關素衣高瞻遠矚,帶眼識人。
這樣想著,他目中流瀉出一絲茫然,竟不知往後該如何走下去。曾經關素衣為他安排好了一切,該怎麼生活,該怎麼學習,該怎麼進階,均是走一步看十步,沒有絲毫不妥之處。他只需規行矩步就能達成目標,繼而撐起趙家門楣。
然而孃親出現了,一切就都變了。呂翁名聲盡毀,他上哪兒再去延請名師?為防惹來一身腥,但凡有點地位的大儒都不會願意收下他吧?他脊背彎了彎,竟有些直不起腰,抬不起頭的感覺。
其餘學子站在牆壁前欣賞墨寶,臉上均帶著讚歎的表情。
“聽說關小姐今年也才十八九歲,竟有如此筆力!都說字型有無風骨,全靠勤學苦練與經年積累,她一介女子,又是花信之年,該如何打磨才能剛勁至此?若非親眼所見,我是絕不會相信的。”一名中年學子搖頭感嘆。
“關家代出文豪,少有庸才,莫非在教導之法上有什麼訣竅不成?修德兄,你是太常大人的高徒,理當知曉一二。”某人揪住齊豫,也就是關素衣的大師兄詢問。
“沒甚訣竅,苦練而已。我那師妹三歲起負重練字,手腕先是綁縛沙袋,後來換成鐵塊,再後來纏繞兩圈鉛塊,重量少至四五斤,多達十數斤,日日打磨,勤練不怠,十五六年熬下來,這才有了落筆裂帛之力。別看她年紀小,卻都是一刻鐘掰成兩刻鐘用,雖才二十不到,真要論起學問,絲毫不比天命之年的學者遜色。不拘她,老爺子也因負重練字時多添了幾個鉛塊而傷了手腕,如今落筆總有滯塞。關家治學最怕鬆散,卻每每對自己苛求太過,想拜入關氏門下,沒點真功夫萬萬不行,一試過了有二試,二試過了有三試,往後每隔一月還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