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他一整天都在屋裡走來走去,偶爾停下來往小紙條上草草記上幾筆。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寫好一條召喚仙子的咒語放在桌上。接著,他往一杯水裡滴了四滴酊劑,喝了進去。
這回,藥劑帶來的效果與之前大不相同。他並未被某種離奇的想法或恐懼困擾。事實上,他感覺在很多方面自己已經比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痛快多了:他感覺自己比從前冷靜、淡定,不再一腦門子官司了。他發覺自己對魔法不那麼上心了。腦中有幾扇門砰然關上,他溜達到另外幾間已多年未進的廳堂。服了酊劑十分鐘左右,他變回了二十一二歲的自己;隨後,他又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一直以來雖有能力卻因種種變故無法成為的人。
他服下藥劑後頭一個願望是去賭場。從10月初來了威尼斯待到現在居然一家都沒去過,他覺得實在荒唐。可一看懷錶,他發現才八點鐘。“現在去實在太早了。”他這議論也不知對誰說的。他很想說話,於是四下裡張望,看可有什麼傾吐的物件。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只好用屋角那尊小木頭人湊合。“若想看見什麼值得看的,還得再等上三四個鐘頭呢。”他對木頭人說。
為了打發時間,他心想不如去找格雷斯蒂爾小姐。“可我估計她姑姑跟她爸爸都在。”他氣得嚶然作聲,“沒勁!沒勁!沒勁!為何漂亮姑娘總有那麼一群親戚跟著?”他照了照鏡子,“老天!這領巾怎麼跟莊稼漢打的似的。”
隨後的半個小時全花在翻來覆去打領巾上,直到滿意為止。接著,他又發現指甲的長度超出了自己所能接受的限度,也不十分乾淨。他跑去找剪子剪指甲。
剪子擱在桌上,旁邊還放著其他東西。“看看這兒都有什麼?”他問,“稿子!寫了魔法咒語的稿子!”他覺得特別逗。“你瞧,這事兒多怪,”他對小木頭人說,“寫稿子這傢伙我居然認得!他叫埃文·阿什福德——想來,這些 書都是他的。”他又讀了幾段。“哈!你絕對猜不到他現在乾的事兒有多蠢!唸咒語召喚仙子!哈!哈!他告訴他自己說這是為了招個仙僕,以此推動英格蘭魔法事業的發展。其實他只不過是為了震一震吉爾伯特·索恩!他千里迢迢跑到天下最奢靡的城市,在乎的卻只是倫敦某個老頭子的所思所想!真是荒唐!”
他厭惡地把稿紙放下,拿起了剪子。一轉身,腦袋差點兒撞上什麼東西。“怎麼?!……”他叫起來。
屋頂垂下一條黑色的綢帶,底端吊著幾根細小的骨頭、一管深色的液體——可能是血——以及一張寫了字的紙,所有東西都綁在一起。綢帶這長短——人若在屋裡走來走去,大概遲早總會撞上。阿什福德搖了搖頭,不敢相信有誰會這麼蠢。他往桌邊一靠,動手剪起指甲來。
幾分鐘過去了。“你知道嗎,他原來有個老婆。”他對小木頭人說起來。他把手伸到燭光下檢查指甲。“阿拉貝拉·伍德霍普。天底下最最可愛的姑娘。可惜已經死了。死咯,死咯,死咯。”他從桌上拿起指甲銼,給指甲拋光,“現在想想,我那會兒是不是有點兒愛上她了呢?我想一定是的。她叫我名字的同時還伴著微笑,那模樣真是嬌俏極了,每次她一這麼叫我,我就肝兒顫。”他笑起來,“你看,這事兒多荒唐,我連自己叫什麼名兒都想不起來了。勞倫斯?亞瑟?還是弗蘭克?要是阿拉貝拉在這裡就好了。她會知道的,而且她也會告訴我的!她可不是那種專跟你開玩笑、玩笑早已不好笑了還繼續玩下去的女人。老天作證,我真希望她也在啊。我這裡疼得慌。”他拍了拍自己的心臟,“這裡面有什麼又硬又燙。”他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可只要跟阿拉貝拉聊上半個鐘頭,什麼就都好了,我敢肯定。也許我應當召喚這傢伙的仙子,託他把她帶過來。仙子能召來死人的,不是嗎?”他把咒語從桌上拿起來,又讀了一遍,“這有什麼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