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無論是上門挑釁還是上門問詢都不那麼合適,兩人乾脆在城外的旅店借住了一宿,等到第二日天明的時候才重新動身。
經過了一夜的飛雪沉積,這地面上儼然已是徹底的皓白一片。
戚尋聽著大貓的爪子按在積雪上的聲音,還覺得怪有意思的。
回頭看去,雪上的一片虎爪印模模糊糊地從旅店的方向延伸過來,那個負責看顧馬匹的店夥計好像還站在店門前,更是個有意思的場面。
即便戚尋給的錢多,也改變不了他非要確定他們這三人三騎是當真離開了,才好安心回去睡個回籠覺。
“你是真把他嚇得不輕。”宋缺搖頭失笑。
經過一夜的休整,他前兩日行路見聞之中心中沉鬱的情緒已經消散了不少,如今倒是更應該擔心擔心戚尋這個找上門去的行為,若是真要跟四大聖僧和淨念禪院主持對上,他靠著這手在跟戚尋對戰後有所體悟的刀法,到底攔得住幾個人。
當然四大聖僧暫居淨念禪院,卻並不是都屬同脈的。
譬如說嘉祥大師和荒山大師都是禪宗門下,帝心尊者出自華嚴宗,智慧大師則光看名號就知道,他和戚尋登門拜訪過的智顗禪師乃是師兄弟的關係,是歸於天台宗,或者說是天台法華宗門下的。
近日齊聚洛陽,實在只是因為這天下四大聖僧時常聚集在一處講經論道而已。
聽聞這幾人,尤其是智慧大師成名於二十年前,縱然是與白道中的標杆人物寧道奇也不逞多讓,宋缺在心中不免稍有不定。
然而看著戚尋渾然不覺這種壓力,甚至還對著那迫不及待送他們遠走的店夥計招了招手,饒有興致地讓她騎著的大貓在原地轉了兩圈,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種閒適自在的狀態又實在很難不讓他覺得提起的心重新落了回去。
她甚至伸手捉住了一片風中搖曳的雪花,也或許被她扯住的是一縷從指尖流轉而過的清風。
一夜落雪過後日光也已經從雲層中探出了頭,在他們此時前行的山道上留下了一片雪上金光的場景。
在她心神沉靜,自得其樂的行路之中,她那種本就內斂到幾不可覺的內功讓她更有一種極具感染力的超脫。
然而宋缺下一刻聽到她開口所說,卻將眼下這空明澄淨的氣氛破壞了個乾淨,“你說我往淨念禪院一行,他們會不會上來就喊我一句妖女?”
戚尋攏了攏狐裘,越想越覺得此事大有可能。
尤其是她這以虎為騎,控制著狄飛驚的樣子,一看就很妖女做派。
但怎麼說呢,對於這種此前沒經歷過的場面,戚尋還是很有一試的興趣的。
“……”宋缺並不難從她的臉上讀出這種躍躍欲試來,他好像本應該說兩句辯駁了話,結果最後的應對也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烏刀,彷彿也是個隨時備戰的樣子。
“咳,宋公子,你的手指可以松一點,我們也不是上來就砸人家的山門的。”宋缺握緊刀鞘的指尖收攏實在是太過明顯了,讓戚尋忍不住有此調侃。
當然淨念禪院的山門也不是這麼好砸的就是了。
地處四十年間接連換了四方勢力把控的地方,淨念禪院所在的城郊山嶺,卻因為這一片皓雪覆蓋,更有一派超然世外的寧靜。
從土丘之下看去的時候,只隱約見到山色蔥蘢覆雪之上,又露出了一層的七大主
殿之一的屋脊。等順著山道往上行去的時候,便看到層層飛簷錯落在視線的抬升中漸漸出現在他們面前。
淨念禪院驚人的佔地面積和有如小城的佈局,在他們面前展開了一個邊角。
兩人此前都對此地略有耳聞,但當真看到在戰火交集中依然儲存完好的三色琉璃瓦,點綴著一層清冷的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