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沖天地奔了出來,外頭司空昱也衝了進來,西局的探子扶起了喬雨潤,喬雨潤猙獰著臉死死盯著康王的馬車,紀連城剛從後院出來,愕然瞧著前頭,不明白昭陽府正堂怎麼忽然就滿目瘡痍。
亂,一片的亂。
然而有樣定心的東西在她懷裡。
太史闌站在一地廢墟上,慢慢伸手入懷,摸了摸那張冒生死之險得來的供詞。
滿目皆敵又如何?敵人勢大又如何?主審都是康王的人又如何?康王親臨阻擾又如何?
她終究是辦到了。
身後有熟悉的氣息,芝蘭青桂,馥郁又清越,這個彆扭的傢伙,從雲臺山回來一直怪怪的,似乎在生她的氣,但無論怎麼生氣,在她需要的時候,他總在他身後。
所以她敢停留於危險之中,是因為知道他就在不遠處,只要她一聲呼喊,他會來。
她忽覺溫暖,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掌。
他似乎要躲,但沒有躲,頓了一頓之後,也捏了捏她的手指。
指尖對上指尖,心和心最近的距離。
她翹起唇角,亮起一抹比日光還驚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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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鬧劇,實則風波跌宕的一場審案,屬於昭陽城許可權範圍的最後一場過堂,終於結束。
案件的性質之後已經有所改變,公審變成密審,馬管家的供詞,使康王受到的指控進一步敲實,這位康王府的二等管家,平日還負責對下聯絡,司庫管理,掌握著康王府不少機密。
馬管家將北嚴張秋等人受康王指使,和龍莽嶺盜匪勾結,專門盤剝西凌等地的行商,以及在事情洩密後殺通城鹽商全家滅口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這位馬管家也證明了,那兩百萬兩銀票確實存在,是北嚴張秋給康王進上的壽禮,順帶還揭出了康王其他一些貪賄事宜。
太史闌也找齊了原北嚴河泊所的僚屬,以及當初負責沂河壩整修攻城的北嚴工造局人員,河泊所當初關於沂河壩的實地偵測資料已經都被燒燬,但當初負責偵測的人還在,他所偵測出的資料,和歷年來沂河水位一對比,已經很明顯地能看出沂河水位早已達到歷史最高點。在這種情況下,當初的河泊所大使金正還當作不知道,實在罪惡深重。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工造局人員表示,當初上頭有命令,沂河壩不需要大肆整修,根本幾乎沒動用朝廷撥付的銀子,而是隨意尋了幾個大戶的晦氣,將人家打入大獄,沒收人家家產充公,拆了人家園子,得了的錢和木料,磚頭,拿去象徵性修了修沂河壩,那一千萬兩朝廷撥付的銀子,除了五分之一上貢給康王之外,其餘去向不明。
所謂不明,太史闌知道,想必填補了某些人的空缺,或者充實了某些人的小金庫,聽說張秋本人就有莊園五處,佔地連綿美輪美奐,他這個一年一百四十兩俸祿的四品官,哪來的錢?
當然這就不用她操心了,這起鹽商滅門案裡拖出來的各種隱案秘案,哪些需要大辦,哪些需要小辦,哪些需要封存,哪些根本不必辦,三公想必比她還清楚。
她能做的,是掀開那一層誰也不肯掀的面紗,把康王的嘴臉,給某些人瞧一瞧。
聽說宗政太后生性多疑,最恨人隱瞞背叛,康王幹這些事兒,總不會告訴她吧?她如果知道信重的人幹出了這麼些事情,就算不願意成全她太史闌,也要狠狠教訓一下康王吧?
康王一旦被處罰,短期內不能再插手朝局,朝中清流便有喘息的機會,而西局喬雨潤野心勃勃,也會趁機擴張勢力站穩腳跟,打壓康王勢力,康王必然不肯,西局兩位大佬肯定會引起紛爭,內部動盪是毀滅一個機構的第一步,太史闌等的,就是這一步。
同樣,康王氣焰稍斂,朝局也會因此變動,這是三公樂見其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