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際會,臣下又在陛下出行遇刺時獻了拙,蒙陛下擢為近衛,從此入了武黨。這百轉千回的際遇,不得不教臣對陛下心生無二尊崇,堅定地認為自己便是為陛下而生,為陛下而死。”
“若非有此崇高信念鐫心,臣下當年怎會主動獻愛陛下,又怎會在那不識好歹的池家女弒君時手起刀落?只要是為陛下,天下萬民誣我何足道,父母親人棄我又何足道?臣之性命,一朝許君王,便終至壽限也是陛下隨招隨揮的人。”
蘇誡說完,虔誠一拜。
皇上聽了他傾心吐膽一席話,高興得眼角淚花閃閃,一時都忘了喊蘇誡起來。
雲渡在旁聽著,震驚且難過。
心想他說的是真嗎?
他一神一色如此真實,一字一句如此堅明,怎麼看也不像演的。
所以……
她與他的那十幾年朝風夜露、疏枝翠雲、笑靨溫語……不過只是他璀璨廣衢上的一段總會退出視野的風光?
但見秋風,便可摧入泥沼?
呵,幼時便許志夏雄,勤文苦武?
她怎麼記得他說自己習武是因為遇上了一個無賴俠士,非要收他入門他才學的。
至於夏柱國,他曾不止一次說其威戾狠辣,說當年丹陵之戰夏柱國原本是要與南武軍隊以丹陵為戰地決一強弱的,是他郡守祖父不忍滿城性命墊鐵蹄,才請見夏柱國向其獻策,助他穩奪丹陵城及周邊守鎮,並三拜九叩求柱國大人移戰城外,保城中百姓不受刀兵。
只事後蘇祖父只提夏柱國恩慈英明,不談自己屈膝經過,故而此事除了蘇門中人,也就與蘇家交好的池家人知曉一二,旁人斷是不知的。
再說眼前這位貪樂荒政的帝王——夏臨頊,早年他剛嶄角冒頭,一振奪權,成為九州大地上無可匹敵的雄主,確實是全境老小俯首甘奉的輝光,別說那時志在社稷的蘇誡,就連她一個小小女娘,都曾仰他為指路星光,立志要成為他那樣長槍一掃便可退敵百千的豪將。
回想她少時所表現的意氣風發,除卻是生性天然,何說沒有受他影響?
然而人性模稜,誰也想不到聖明有壽,酒色是終。
於是在彧帝逐日荒政,一步步往濁澤之淵沉淪之後,她所追逐的星光漸漸黝黯。
於此,她策的馬、掄的槍再不是因為追隨誰的輝光,而是為了能有一日,國難在前的一日,她揚起的鞭,射出的箭能為無辜的黎民抵擋一二。
可笑還沒到那一日,她已“命殞”國破之先了。
不是為國身先士卒,不是為民抵禦外敵,只是羞於一提的為愛犯傻。
枉死了。
曾經那些遙遠高尚的目標慢慢也消融在了自身仇恨的暗河裡,而她,躲在雲渡這一皮囊下再不能以池慕的方式去活,連著亦不能以池慕的眼睛去看光下芸芸。
她是一隻幽暗裡穿梭的鬼,只有與竹月深眾鬼在一起,她才是時下真實的她。
雖這樣想,她還是忍不住揣測起了聖前謊言的蘇誡。
他願侍昏君是他選擇,即使不說這些話,皇上對他的忠心、恩寵並不會少,何必多此一舉?
總不會是閒得發癲,想給她一個什麼空子鑽?
揭舉他?
挑唆他?
他再癲也不能癲得如此蠢豬吧?
可他現下說的這些只有她知道的話,分明有針對她的意圖。
所以……他是在戲耍她?!
目的是什麼?
試她真心?
測她陰謀?
還是……看皇上那淫兮兮的表情,莫非是想再一次將她獻給主上?
如今的她確是比十四、五歲時更婉麗美豔,但他幾日前可說從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