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關係一步的呀,連冠禮都不給他!
蘇、池兩府交情深厚,卻也還沒有到超越至親的程度。
他們家,不太對。
礙於身旁人多,又等不及想知道一些事,雲渡於是捋了捋現今與蘇誡的親戚關係,作閒談狀問:
“記得從祖姑與從姑父自小最是疼愛你,盡心盡力只撫養了阿兄一個孩子,怎會因為一個未過門的外人與你斷絕,此事坊間為何沒有傳言?”
蘇誡道:“他們說我忘恩負義,阻止他們上疏為池家說理,那便也罷,而最不能原諒的是我竟親手斬殺自己求來照顧的人,如此狠絕的兒子誰養不心寒?”
“他們怕如此心性的我有朝一日會連累家族聲名盡毀,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我名從族譜上移除了。此事知曉的人並非不多,滿朝文武都知道的,只不過皇上為我下了密旨,誰若敢提我與父母決裂一事便叫他小命不保。”
“如今嚴、慈又生養了一個孩子繼承家業,算算時間,應該快三歲了。有我無我早已無關緊要。不過也好,只要他們安健於世,與我是否親近何痛?無親友絆腳,我才能全身心侍奉皇上,掃清這天下蠹本之蛆。”
夜幕昏朦,沿途石燈畏畏縮縮躲在水晶磨製的擋風片內,明晃的光線從裡頭照出,安安靜靜的。
北風平地而起,瑟瑟捲動著兩人厚實裘氅的錦邊。
雲渡走在蘇誡身旁,與他保持後半步的距離。
他說他的事,她則時不時側眸瞟看他神情。
不知是不是氛圍影響,她覺得蘇誡說起那些她未了解到的事情的時候,眼裡恍惚透出一股沉重的無奈,顯現有些茫然的可憐。
這點異樣該記入手冊給公子分析嗎?
雖她不能斷定蘇誡對曾經的自己的情感的分量,可這並不代表她一點都不瞭解他。
拋開她與他之事不論,就蘇誡從小所受賢哲教育及在其溫儒靜雅的父母身邊得到的關愛疼惜,他斷不可能對被父母怨責、摒棄之事表現得雲淡風輕,甚至慶幸。
此中或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然則,無論有無隱情,他確確實實揮刀向她了,也確確實實助紂為虐而不悔悟。
罷了,他的喜怒哀樂順逆與否與她何相干。
照實記下。
蘇誡回眸瞧見一雙陰鬱的眼睛低垂著,一直盯著腳尖信步,嘴角悄然延展開一抹歪扭的笑意,猶似暗喜中夾雜著幾許酸澀憂戚。
他不能對她明言自己的苦衷,只希望能利用日常的相處,以言語間點滴的暗示引起她思忖,讓她自行去分析他身上的不合理。
他不自信她還否在意他的感受,但敢肯定她還留存著對他的熟悉,雖然只是從前的。
“今日宮裡來人了,說皇上知道我有一個遠親表妹住到了府上,他很高興我這個叛眾離親的下臣終於有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為了表示君主對臣子的體惜,他口諭我帶你進宮覲見,並賞賜於你。”
暖閣內,蘇誡淨了手,撩袍席榻,執箸前對雲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