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渡收回躲避的視線,斜瞥著他,心道你說話就說話,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有意思嗎?
她聽來倒無妨,可這一屋的人誰知道她就是他口中那個小女娘?人家只會背地嘲笑她有一個見不著摸不著的情敵,議論家主的深情、絕情、移情……
“阿兄都這樣說了,小妹隨你去就是。”雲渡不鹹不淡地應下。
蘇誡展顏,一舉盞喝下手中剩茶。
但聽他線條流暢的喉嚨裡傳來“咕嚕”輕響,場眾齊齊皺眉。
雲渡:“……”制止的動作停在半空,一額頭黑線。
離:長眉團如亂麻,心說這是正常人幹得出來的事?簡直不要太倒胃。
他望著蘇誡,目光淡漠而倔強,有一種不把他當人的平靜。
恍惚,他瞧見蘇誡深暗如古井的隱帶一絲笑意的眸裡閃動名作挑釁的東西。
陰陰森森的,鬼上身了吧?
視線轉移至雲渡身上,不自主感嘆她口中的如春風秋月的竹馬現今決然是個不善的對手,憑她那點與他相處了許久也不懂他男人心思的不開竅的傻勁,真不知是不是來羊入虎口的。
……
拜蘇家的先人對雲渡來說跟拜自己家的先人一樣自然,只從前她虔誠地跪在蘇氏眾魂的牌位前,嘰嘰咕咕說的都是“祖祖、天天保佑我和蘇誡哥哥永遠在一起”“如果他敢喜歡別人你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保佑蘇誡哥哥一生順遂,青雲直上,領很多很多的錢給我保管”等話。
而今再見“老熟人”,她只是淺淺拜了拜,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在心裡默唸:
“蘇家阿祖、蘇家曾祖、蘇家高祖、蘇家天祖好久不見,我是你們看著長大的慕慕,是在你們面前說了千萬遍要嫁進你們家但最終沒能實現的那個慕慕。”
“你們在天有靈,想必已經知道了這事不是我的錯,我也是沒有想到你們家會出這樣一個狂孫,他為了讓你們吃香的喝辣的竟然殺我為階,助他飛黃騰達,去做天子身邊一條亂咬人的犬。”
“我知道你們肯定是包庇自己家人的,但我已經無所謂了,我來也是想當面通知你們一聲,你們家的這個表裡不一無法無天的瘋病癲孫,由我來收拾。僭越了。祝我成功吧。”
一炷香奉上,雲渡冷然地退到一旁。
蘇誡在堂中三拜九叩,虔誠而從容。
如帶什麼至貴至珍之人認祖一般。
他從遠至近挨個敬奉,每落一炷香,便來一句“晚輩攜心上人敬上”。
雲渡在旁聽著,耳根子一個勁的癢,好似有一條毒蟲往耳心裡頭鑽。
她幾番想開口阻止他的妄言,卻都礙於是在肅穆祠堂而不便多嘴,且就隨他哄鬼去罷。
從家祠出來,蘇誡與雲渡閒話自己家這幾年的變遷。
說他在議政殿殺她的事被父母知道後,父親便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後攜其母回去了西河,連於男子而言最為重要的冠禮都不曾為他舉行。
伴君之後,他得皇上重用,皇上寵他,這才以天子名義為其重闢府邸,冠字“承諫”,此後便從舊府遷居至此間寬闊精奢的逾制兩倍的豪宅,將先祖牌位供奉於此。
雲渡對他關於自己的事業的升遷及皇上恩寵的話潦草過過耳,不予回應,心裡反覆琢磨的是:
蘇氏一族歷來以禮教傳家,蘇誡生為蘇家嫡室嫡子,肩負榮宗耀祖之偉志,可以為了前程放棄兒女情愛,但怎麼會在嚴謹的計劃中疏漏掉父母親的反應呢?
為前途弒愛,最終換一個被逐出家門的結果,兩頭皆空,意義何在?
還有,蘇父、蘇母伉儷情深,二十年來只養育了蘇誡這麼一個兒子,即使他們真的不認可親兒子的某些偏激的行為,理當是做不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