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畢敬地向國王鞠了一躬,站直了才想起來,國王根本看不見他。
“大不列顛!我摯愛的國土!”國王叫起來,“我多盼望與她再見——尤其已到夏天,綠樹、草地換上最明亮的裝扮,空氣聞著都像櫻桃餡餅一樣甜!”
阿什福德望望窗外,只見白茫茫的冷霧中立著幾棵骨瘦如柴的枯樹:“您說的是。陛下您若肯同我一起出去走走,將是我莫大的榮幸。”
國王看上去似乎在考慮中。他脫下一隻拖鞋,放在腦袋頂上平衡著。發現放不住,他又把鞋穿上,後將睡袍腰帶一端吊著的穗子銜在嘴裡,若有所思地吮了半天才問道:“可我怎麼知道你就不是來誘惑我的惡魔呢?”聽這口氣,就彷彿他掌握了充足的證據。
阿什福德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正琢磨著,國王又發了話:“當然啦,假如你真是惡魔,你一定知道我是永生不死之身。你若與我為敵,我就一跺腳,直接把你送回地獄!”
“真的?陛下您可得教教我,這麼有用的東西我也想學兩招。不過,恕我直言——您擁有如此強大的法力,同我到外邊走一走,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咱們儘量小心,儘快離開,威利斯兄弟倆眼看就到了。陛下您一定得小聲著點兒!”
國王什麼都沒說,只拿手指頭敲敲鼻樑,神情十分狡黠。
阿什福德眼下的任務是找條路出去,且不能驚動瘋人院的護工。國王反正不中用。問他幾扇門各是通往哪裡,他說他認為一扇通往美洲,一扇通向“無盡天譴”,還有一扇大概可以直達下個禮拜五。阿什福德於是挑了一扇門開啟——通往美洲的那扇——帶著國王飛快穿過幾間屋子。這幾間屋子天花板上都有彩繪,畫的是英格蘭歷代君王乘著烈焰噴湧的戰車馳騁天際,滅殺象徵著嫉妒、罪孽和煽亂的人物,興建道德寺、永正宮這類實用的機構。天花板上打得興轟熱烈,天花板下卻清幽空寂、破損不堪,到處是灰塵蛛網。傢俱都罩上了單子,彷彿這些桌子椅子早都死了,眼前只是一片碑林。
他二人走到樓後方一處類似樓梯間的地方。國王之前聽阿什福德說要小點兒聲,就把話牢記心間,下樓梯的時候堅持用腳尖點地,動作誇張得像個小孩子。這麼一折騰,頗費了些時。
“好啊,陛下,”當二人終於下到底層,阿什福德給國王鼓勁兒,“我看咱們幹得不錯。我沒聽見有人追過來。派咱倆誰去當情報官,威靈頓公爵準樂意。我看就連薩默斯-考克斯上尉——或者就算是科洪·格蘭特少校本人——深入敵營的時候也沒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