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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聽下去。天知道兩個幾乎不需要睡眠的修行者,為什麼會討論失眠問題。不睡就不睡唄,又不會脫髮。
“不想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呀。我還是會想你,哥。”
沒有了‘你必須跟我合籍’‘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頭疼壓迫和無理取鬧,弟弟聲音輕軟、充滿少年感的撒嬌讓人提不起戒備。程千仞面紅耳赤,除了惱火,心裡還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好像有點甜。都怪世道太苦了。
夜半三更,星河靜靜流轉,御書房燈火通明。
門外階下值夜的宮人已經換過三批,裡面那位依然沒有休息的意思。溫樂公主來過一次,沒有進去,只對內侍長道:“太子歸京第二日,就這般辛苦。今夜所有值勤的人,明天都去本宮那裡領賞。”
於是天色未明,太子勤政的名聲便傳出宮牆。一整夜,唯有首輔曾出入御書房,與太子商議要事。
“哥,我給你帶了點夜宵。”
“謝謝。”
程千仞只是強迫症,看賬本是他老本行,一口氣看完才舒坦。他早已打發懷清、懷明回去休息,也不習慣其他人跟在身邊,偌大書房只有他們兩人。
“好吃嗎?”
程千仞點點頭。都是熟悉的味道,當然貼胃。
逐流:“許久不做飯,還怕手生。”
程千仞吃一口就去翻食盒:“宮中的餐具……咳,精巧。”
一盅雞湯,四個炸丸子,四塊甜糕,再多沒有。根本不是解饞,是把人饞蟲鉤起來。
逐流笑道:“明天再給你做。你看到哪裡了?”
“去年三月,神武軍四十萬兩軍費。”
流水賬看得程千仞不舒服,他下決心為三司官員們培訓複試記賬。起碼要懂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
逐流靜靜地看著他翻頁,燭火下,程千仞長眉微蹙,神色專注。
“不看賬上每月結餘,你能算出現在國庫有多少錢嗎?”
程千仞一笑,抄來案邊算盤。以他的神識強度,心算足以,但他有意炫技,一手翻賬本,一目十行,一手打算珠,五指翻飛,還有空分心說話:
“我從前的算經課徐先生說,沒有哪種學習是無用的。如果學了劍,忘了怎麼打算盤,就別說是我的學生。”
逐流露出懷念神色。
程千仞:“徐老先生身體康健,等南淵學院復課,他還能再教二十年。”
“你剛到南山後院不久,我去學院門口等你放學,好像見過那位先生。你後來不讓我接你了,為什麼?”
程千仞:“其實那次……沒事,住得又不遠,接來送去,浪費時間。”
或許是深夜更漏引人遐思,他手下不停,腦海飛速閃過某些舊事。
那次逐流站在學院東大門外。一眾接送富家子弟的車架中,孩童孤身一人,容貌絕俗,格外扎眼。程千仞剛出門,便察覺到某些目光,心道不好,與徐先生匆匆道別,拉著弟弟快步離開。
第二日他抄近路回家,被人堵在逼仄的小巷裡。
“呦,你寶貝弟弟今天沒來呀?”
“你們都見過他弟弟吧,那可真是個小美人,合該養在金屋裡。怎麼會有一個窮酸哥哥。”
“你弟弟賣嗎?二百兩,你還不樂意?二百五十兩!”
這群人是本地紈絝,來之前打聽過程千仞的底細,窮酸摳門、買菜還價、膽小怕事、人緣極差。帶幼弟初到南央落戶,沒有一個親朋。南央城是有規則的地方,州府律令下,一般人不敢鬧出大動靜,卻不等於不存在灰色地帶。
程千仞知道,他們不敢真的對南淵學生下狠手。他只需要態度強硬一點,表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