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某些想法現在看來有些偏執,但“守夜人”這個過去的身份培養了他足夠敏銳的觸覺,遺族揹負的歷史教訓也讓他始終保持警惕,所以他對雲深直言不諱,這種人就算只是極少數,他也不能容忍這些人威脅他們已有的一切。
“連您的權威都要挑釁,我不認為他們值得改造。”玄侯說。
雲深略一思忖,“對我來說這還不算問題,他們的做法只是在孤立自己,而大部分人都是可以拉攏的。”
“留下那部分人就夠了。”玄侯說。
雲深放下筆看他。
“如果一定要說您有什麼缺點的話,我認為是過於仁慈。”玄侯說,“至少對於我,您不應該讓我再留在現在的位置上,對我這種會帶來不安定的人,您的處理沒有讓我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更需要一個專注的管理者,不過你看來不喜歡如今的崗位。”雲深語氣平靜地問,“你想加入天瀾他們,還是想要另一種獨立的權力?”
對這個問題,玄侯有些讓雲深意外地沉默了一會。
雲深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許久之後玄侯才再度開口,“術師,如果有那麼一天,您會允許我們復仇嗎?”
“我只能回答,我不會主動挑起任何戰爭。”雲深說。
玄侯對上他的視線,片刻之後,他一直挺直的脊背彎了下來,向後靠了靠,他看向窗外,“術師,我無法遺忘我們的歷史,我也不希望他們忘記,但是……”他把臉轉了回來,對雲深露出一個苦笑,“您交給我們的那些,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無法抵抗的誘惑,一旦擁有,就很難想象如果失去它們的未來,與算計和謀略相比,它們才是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雖然我是個卑鄙的人,要從完成它們的過程中離開也會感到失落。”
雲深的目光從筆下移到他臉上,玄侯也不再掩飾自己的表情,術師的眼睛黑得太深,被他注視的人很難移開自己的視線,久了甚至有種心悸感。
“我有一個問題。”雲深說,“對那兩名傳教士,你是不是有過殺了他們的打算?”
玄侯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回答道:“是的。”
“你終究還是用這種方式把他們放到我面前的原因,是想給自己保留退路?”雲深問。
玄侯猶豫了一下,“是的。”
他的殺意在範天瀾面前根本隱藏不了,那名年輕人在這方面有驚人的洞察力,他不是不想這麼做,卻承擔不了隨之而來的後果,術師會容忍他們的試探,卻不會接受人命的後果——那完全超出了術師的底線。哪怕他始終認為那兩個人必須死。如果他真的動手了,術師也許不會殺了他,卻會讓他永遠遠離他所在之處。
能讓他感到畏懼的,就是這種流放。
術師又是一會沒說話,玄侯鬆開自己的手掌,放鬆身體等待著他的裁決。然後術師抬起了頭。
“我再問你一次,你想留下來,還是到預備隊去?”
有人叩響門扉,然後無聲地走了進來。
“天瀾。”雲深放下思緒,向為他端來午飯的青年微笑,“你吃過了?”
“吃了。”範天瀾簡短地說,他現在是不會跟雲深一起吃的,桌子擺不下。
雲深一邊取筷子一邊問:“天瀾,電廠的焊工如今的狀況怎麼樣?”
“沒有問題。”
“我想把玄侯保留在這個崗位上,你怎麼看?”雲深問。
“要去預備隊,他們也不會接受他。”範天瀾說。
“他自請在熱電廠專案完成後到勘探隊去。”雲深說,“從本職工作分心到職權外的領域,這種行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取,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代替他的人很困難,焊工組那邊恐怕也是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