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貼身大宮人該說的話了。她邊說邊替南柯斟茶,冰紋茶盞呈到南柯面前,南柯瞧見裡頭自己搖搖的倒影,竟是那女妖的模樣。
她心中更加厭煩,索性接過茶盞,朝著跪在地上的幾個男人砸過去,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這下不僅是那幾個男侍跪伏在地,連帶著後面進來的那些掌燈宮女與大宮人也統統跪了下去,口裡道:“殿下息怒。”
南柯披好外衫,赤足下了榻。這殿中鋪了極厚實的地毯,南柯踩在上頭,只覺得足下一片鬆軟。
她一步步走到那幾名男子面前,一隻手鉗住了那名作鳳郎的男侍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頭。昏黃燈火下南柯垂眼看到他微腫的臉頰,雖然帶傷,卻依舊清秀。
到底是凡夫俗子,比不上自己家那幾個兔崽子。
南柯默默評價。
她鬆開手,將那人的下巴甩開,冷冷吐了一個字:“滾。”
殿中眾人又是拜下去,口中稱“諾”,而後便齊刷刷從地上起來,面對南柯躬行退下。那幾個男侍甚至衣裳都來不及穿,就這樣跟著宮人們離開。
南柯轉過身,那大宮人模樣的婢女還低眉順眼地跪在榻下,等候南柯差遣。
感受到腿間潮溼泥濘,南柯只覺得厭惡。那宮人窺見南柯神情,忙道:“奴婢服侍殿下沐浴。”
不愧是能當大宮女的奴婢,這機靈勁兒就不是那鳳郎能比的。
南柯點點頭,那大宮人又來服侍她著履,而後引著她自這寢殿的一角小門兒去了湯泉行宮。
那地兒雖然叫行宮,實際上卻是這公主府後殿外又闢出來的一座新殿,為著方便,索性打穿了與寢殿的門兒,又引來溫泉活水,裡頭常年侍奉著八名侍女。
泡在熱湯子裡時南柯才徹底感覺自己的魂兒安穩下來,幾名侍女替她按摩洗髮,南柯只需像笑春山時一樣由著她們伺候便可。
隨著南柯情緒漸漸安穩,這具身子原主兒的認知也慢慢清晰起來。
這副身子的確是個金枝玉葉,國姓是蕭,乃是中原的漢人王朝。原主兒則是先皇帝的長女,雖不是皇后肚子裡出來的嫡生,但也因著是第一個女兒受了不少寵愛。
只可惜這寵愛沒什麼用,那漢人王朝五年前在邊關吃了敗仗,那老皇帝便拿這剛及笄的長女降嫁和了親,封號永清。
南柯回憶至此不由得冷笑一聲。
給送給戎人玩弄的和親公主賜封號永清,真不知是在打誰的臉。
永清公主貌美非常,嫁的便是那戎人三十多歲的大可汗,胡笳嗚咽,帳子裡十六歲的公主就這樣破了瓜,成了女人。
原本這事兒就該這樣了了,不曾想這永清公主竟不是個省油的燈,開始上下折騰起來。
折騰來折騰去,折騰得那大可汗的大兒子為了她當了一次大孝子,殺了親爹篡位。又折騰得新可汗兄弟不合,開始內戰,永清公主穩坐釣魚臺,一釣釣來了國喪——那拿她和親的皇帝老子駕崩了。
她那皇帝老子的死訊傳到戎人這裡時七七都要過了,永清公主面無表情抹著眼淚一問,誰登基?往來的商販答:太子逼宮兵敗身死,五皇子登基。
永清公主聞言撫掌大笑,對左右陪嫁來的婢女道:“走,咱們回大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