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質問。
老太太是秦語僱的,他請她吃飯,帶個秘書,也很正常。
帕斯卡太太又是兩朝老臣,從前輔佐秦語他爸,秦語都對她讓三分,餘自新哪敢對人家無禮。
她有心說秦語,你這樣,乾脆別叫我出來了!
可他明明每次安排得又很用心,每週出來吃什麼,看什麼,老早就做了細緻計劃,用餐的時候還會跟她講背景資料,比如今天這家飯店有多久歷史,是什麼建築風格,具體好在哪裡,曾有哪些大人物下榻,二戰時期可可香奈兒女士和她的德國朋友們常在此出入……他娓娓道來,有趣極了,連老烏鴉太太都聽得入神。
這種方式,如果是照顧家中晚輩無可挑剔。但餘自新不想當秦語的晚輩。
她拿出那些山寨貨跟他商量對策,秦語一點不擔心,“法國智慧財產權保護的力度要大得多,我們的產品形象都註冊過,殺雞儆猴罰幾個就沒事了。交給我處理吧。不過,這些小工廠的生產能力真是讓我驚訝。”
他看著肥皂盒笑,“真不敢相信,所謂的世界工廠,其實是一間間小作坊,兼職工人比正式工人還多,不管是絨毛娃娃還是針織衫,都是工廠發給村婦們,她們帶回家做好再拿回去廠子的。”
餘自新想起她去廠子那幾次,確實,整個村就像個大工廠,人人都是工人。
秦語說,“我擔心的不是山寨貨,國外賣的人少了,自然他們就不做了,我比較擔心有人會拿‘童工’做文章。”
餘自新笑,“童工?不只是在工廠裡的才叫童工,我不到十歲就要砍柴做飯、餵豬餵鴨,打水洗衣……”她閉上眼睛搖搖頭,還好,都過去了。
就在這時,帕斯卡太太又發出烏鴉警告:哼。
餘自新趕快睜開眼,只見秦語低著頭,兩手按在餐桌上,像在認真研究桌布上的花紋。
她忽然間感到很挫敗,站起來,“抱歉,突然想起來約了同學,我先走了!”
秦語遲疑一下,跟上追問,“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餘自新搖搖頭,悶不吭聲走了。
再呆下去她怕自己失態。
路上她給凱特打電話,約她來家裡玩。
凱特住學校宿舍,冷得像冰庫,正愁沒地方打發時間,欣然來了,還帶了瓶紅酒。
餘自新開啟小瓦斯爐,酒倒進小搪瓷鍋裡,切片老薑再加罐可樂,煮了一會兒小公寓裡全是甜香,煮好的酒倒進馬克杯裡,一人一杯窩在沙發裡看欲·望都市的影碟。
看完一季天都黑了,餘自新煮了一大鍋紅酒燉雞,食物做得太多了,乾脆再叫來幾個同學。
這些人又一人帶來一瓶紅酒。
音樂開著,大家吃喝玩笑,再講講老師的壞話,熱鬧到後半夜才散。
第二天餘自新揉著宿醉疼痛的腦袋打掃屋子,收拾出十幾個紅酒瓶,浴室裡掃出一堆菸蒂,還丟了一瓶滿堂紅香水。
那瓶香水她不好意思用,只有晚上自己在家才捨得噴在手腕上一點點聞。
她倒在沙發上,發誓再也不要這種熱鬧了。她又不是真的二十出頭,搞這種聚會幹什麼呀?秦語又看不到。
突然間她猛地坐起來——秦語昨天說什麼?世界工廠其實是一間間小作坊,村婦、童工是兼職工人。
他怎麼知道?
之前餘自新以為江浙這邊的廠子和g市深圳的廠子是一樣的,但不是!這裡鄉鎮企業更多,家家都是小作坊,整村搞加工,村子就是大工廠,車間分散在各家各戶。
秦語他……去過江浙的工廠!
她委託生產娃娃的那個村鎮企業有兩條線,一條生產針織衫,老闆還說他們的貨都銷到義大利。
沒有去過他絕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