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在見到敵人的面目之前,就已慌做了一團。一名小卒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轉了幾個來回,終於一縮頭,想躲回營去,營房的門早被推得大開,還能隱約聞到溫暖的火炭氣息。他剛邁出一隻腳,只聽“嗖”的一聲,面頰被一陣勁風颳得生疼,一隻灰羽的箭矢猛地扎進了他面前的土地上,險些釘上他的腳趾。
“將軍——”宋安抹著額上的汗擠到了高臺前。
百里霂也沒來得及披甲冑,只束了一身煙色的長袍,手裡拈著長弓,眼神陰沉:“把你手下的人帶回營,關上柵門。”
“是,是。”宋安又擦了擦腦門,“方才的訊號好像是從……”
百里霂已轉身跨上了逐日,神色冷冷的:“啟郡的城門被攻破了,”他不再多說,一抖韁繩喝道,“一營二營,隨我來!”
從靈州城趕往啟郡的路程並不短,若是平日慢慢步行過去,大約要半日的功夫,然而在這一刻,城池內相隔的幾處城門機括同時嘎嘎地轉動,一扇接著一扇地開啟,一支隊伍風捲似的急竄了出去。
兵道兩邊絲毫沒有平日井然有序的模樣,這座堅固的城池畢竟已有許多年不曾經歷過這樣迫在眉睫的危難,步卒裡除了值夜的一小隊人馬,沒有一個是甲冑完備的,扛著槍戟小跑著跟在奔騰的戰馬後。
在越過重重阻礙趕到啟郡郡內時,啟郡的守軍早已與敵軍混戰到了一處,遠遠地就能望見前方佈滿了炎軍的屍首。在看清敵軍模樣的時候,百里霂素日沉靜的面容竟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一時勒住了馬,連喝令都忘了。
曲舜跟在他身後,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嘶啞著道:“這,這是……”
這不是尋常的突襲,前方的那些武士根本不是北涼人的裝束,他們裹在粗陋的生羊皮裡,在寒冷的初春時節袒露著胸膛和臂膀。
離得最近的一名敵軍看見了這邊趕來的援軍,他抬起頭,丟下手中的一具炎軍屍身,漆黑的面孔忽然笑了起來,他一笑,沾染著鮮血的牙齒就明晃晃地露了出來。
曲舜幾乎打了個寒戰,這個剛才趴在屍首旁邊的敵人,並不是在撿士卒的武器,而是在舔舐他們的鮮血。這些嗜血的魔鬼究竟是什麼人?
根本來不及多想,那個人已經提著刀向他們衝了過來,曲舜在倉皇間想去拔腰間的劍,卻見前方的將軍已經拉開了硬弓,指間拈了三支長箭,連珠般射了出去,那人以及他身後的同伴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
交戰的雙方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援軍,被困在城樓上的崔校尉滿臉是血,在上面不要命地喊著:“將軍,快走!”
百里霂看清他的臉,手心不由得發涼,那不是被刀劍劈出了傷口,而是活生生地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將半邊臉皮撕了下來,一個不好的預感在他心裡愈加地濃重起來,然而還來不及考慮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曲舜的驚叫:“將軍!”
只覺半空中刮下一陣疾風,尖利的唳叫幾乎近在耳畔時,馬後被人狠狠地撞了一記,逐日長嘶了一聲,猛地向前躍去,背後“嘶啦”一聲,被扯下大片的衣衫來。
幾乎就在同時,響起了箭矢破風釘入獵物的鈍響,百里霂重新勒住逐日,重重地喘息了一口,這才回頭看了一眼。中箭墜到地上的,是一隻巨大的金雕,那隻羽箭幾乎完全貫穿了它,白凡握著弓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頓了頓,才輕聲道:“將軍,你沒事吧?”
百里霂搖了搖頭,他知道,這種大雕的利爪可以毫不費力地撕碎一隻狍子,如果剛才稍稍差了一點,自己少說也會被它撕下背上整整一塊皮肉去。
然而,這並不是值得慶幸的時候,曲舜臉色蒼白地指了指天空:“那些……”
那是烏壓壓的一大群猛禽,在半空中盤旋著,俯視著他們,白凡幾乎驚呆了,結結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