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一怔,隨即笑出聲:“我已經老了啊。”
“可是算來……叔叔如今也就四十來歲。”百里陵皺眉道。
“好了,”百里霂擺手道,“現在可不是我們叔侄閒話的時候,你對眼前戰事,有什麼話說麼?”
百里陵已聽說了這些天的擾敵之策,笑了笑道:“依我看,照這樣再敲兩夜的鑼鼓,城外這批人馬就差不多完了,一支連日不得休息的軍隊莫說打仗了,恐怕連飯都吃不下去。”
一旁的校尉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起初兩日他們倒還趁著白天猛攻過幾次城,可惜本領有限,除了扔火彈射箭爬城牆之外想不出別的招數。這些天更不中用,連他們將軍在營中巡邏都是呵欠連天,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
“前幾天張校尉提起敵軍的火彈藥石還都是心驚膽戰的樣子,怎麼大將軍來了沒幾天,這些就變成小把戲了。”剛剛上城的程參將取笑了一聲,很快又正了臉色向百里霂道,“方才斥候來報,敵軍不堪受擾,已經撤退到十里外駐紮。”
百里霂立刻問道:“他們的火藥倉庫查明瞭嗎?”
“啟稟將軍,他們撤軍時把火器等輜重運到了駐營北面。”
百里霂略想了想,點頭道:“既然撤離到十里外,今晚就讓他們睡個好覺吧。”
西州城門在夜晚中悄無聲息地開啟,一支輕騎慢慢走出了城門,為首的尹翟轉過頭,有些嘉許地向身邊點了點頭:“烽火營總算沒有白交給你,以前只是擅於突襲,現在偷襲也長進了,一點聲息也沒有。”
“在北涼原上獵狐狸練出來的,這些西域聯軍難道會比狐狸還狡猾?”百里陵低低笑了一聲,又道,“不知道那些伽摩人今晚睡得香不香。”
尹翟偏過頭:“要是整整七天都不讓你睡好覺,好不容易落得安靜些,你一定會睡得如同死豬,用刀戳都戳不醒吧。”
百里陵訕笑了一聲:“你說得沒錯,我們這明明還沒到敵軍軍營,鼾聲居然大得這裡都能聽見了。”
尹翟勒住馬:“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動手。”
百里陵抓起馬鞍邊的兩個皮囊說:“出門忘記抽籤,現在抽吧。”
尹翟看他把軍務當做兒戲,也懶得訓斥,伸手探進右邊的皮囊裡,摸出個火摺子。百里陵則從左邊的皮囊裡掏出一把匕首,他有些頑皮地歪了歪頭:“我去殺人,你去放火。”
說完,便把手指咬在唇間,打了個如同翠鳥叫鳴的呼哨聲,大部輕騎立刻跟到他的馬後,一同向伽摩軍營馳去。
尹翟無奈地看著那個不羈的背影,轉身帶著剩餘的人馬向北面而去。
黯淡的月光下,值夜計程車卒抱著長戟在荊門外打著瞌睡,他們睡得很熟,只有一個警醒的什長被突如其來的冷風驚醒,而抬頭時只來得及看見頭頂劈落的一道寒芒。
黑衣騎兵們踏過這些值守的屍體走入廣闊的伽摩大營,輕巧得像是走入一片無人的戈壁,幾千人悄無聲息地散開,踏入沉睡著的那些營帳。疲憊了幾日的伽摩軍士們鼾聲震天,很快的這些鼾聲戛然而止,伴隨著帳篷上噴濺開的血花。
這場暗夜中的殺戮僅僅過了一刻鐘,就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給打斷了,沉睡中的伽摩士兵驚醒了過來,隨即發現四周死去的同伴們,他們大聲呼喝著,點亮燈火衝到了帳外。
黑夜中的炎國輕騎紛紛現形,在火把的照耀下拔出腰刀來。
被打亂了計劃的百里陵皺了皺頭盔下的眉毛:“這個尹翟怎麼動手這麼快,還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他發完牢騷,隨即帶著部下策動戰馬徑直殺入伽摩主營,鬧得伽摩軍中混亂一片,連主將也亂了分寸鑽入步兵營中。
烽火營的副統領突然咳嗽了起來,啞聲道:“將軍,這個風向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