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將軍在西州前線抗敵,那邊比較棘手,比不上我們後方輔郡清閒。”校尉乾笑了兩聲,別有深意地打量了百里霂一眼,“不知將軍之前在何處駐守,或是都中兵部的大人?”
百里霂撫著城牆上粗糙的磚巖,低聲答道:“許久不在軍中了,此次是突然受命。”
校尉臉上的輕視更加顯然,口氣也冷淡許多:“那將軍大約對眼下戰勢不甚明瞭,容卑職細細說與將軍聽,這次可不是平日裡的小衝突,稍微平息後就能向朝中討賞。伽摩國新王勾結訖訶羅耶國一同撕毀了與大炎稱臣的盟約,隨後率了二十萬大軍東進,他們的火器射程遠殺傷力又大,我們的兵士衝上去跟肉靶子差不多,一下就被轟碎了。”
他一面說一面抬起眼皮,想從這個男人的臉上捕捉到些許慌張的跡象,然而卻失望了,這個人的臉木雕似的,一絲表情也沒有。
“你們從開戰至今死傷計程車卒大約多少人?”百里霂的語調不帶有半點起伏地問道。
校尉皺了皺眉:“誰知道,總共得有好幾萬吧,西北幾個郡的駐軍都調空了。”
百里霂的喉結動了動:“都是陣前被敵軍火器打死的?”
校尉連連點頭:“大都是,他們那個大火彈啊一個過來總得死十個八個的……”
百里霂不待他說完就猛地轉了頭,齒間低低蹦了兩個字:“蠢貨。”
校尉唾沫橫飛的演講顯然被噎住了,他愣愣地看著這個方才一臉平和的中年男人,不知怎的總覺得他這隱忍的憤怒讓人不自覺豎起了寒毛。
尹翟趕來時已過了午時,這位青年將軍較之當年已多了一份穩重的氣度,然而見到百里霂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廣闊的校場上,眾多士卒之前,猛地跪了下去,顫聲道:“大將軍,別來無恙。”
百里霂低頭看著他滿是塵土的盔頂,嘆了口氣:“尹翟,你還是讓我失望了。”
尹翟伏得更低:“末將無用!”
“我當初離開時是如何說的?”
“將軍說,賀蘭郡無足輕重,需要駐軍西州首尾牽制。”尹翟抬起頭,“不是末將不聽將軍的吩咐,實在是朝中諸人一聽說後撤駐軍一事,都紛紛上疏參末將,說我是收了伽摩賄賂,有意分贈土地給外人。”
百里霂皺眉:“你怕授人話柄,所以遲遲不肯退守西州是麼?以致後來戰事爆發,賀蘭頃刻被吞,還一同陪葬了西北軍萬餘人,失儘先機,連西州都差點保不住。尹翟啊尹翟,你當初孤身對戰北涼萬餘騎兵都不害怕,怎麼如今幾個人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了。”
尹翟臉漲得通紅,又重複道:“是末將無能。”
百里霂緩緩搖頭:“這只是其一,你真正的無用是在短短兩月搭入了幾萬士卒的性命,我有些不明白,你當初究竟跟我學過什麼,怎麼會落得如此狼狽。”
他當著眾人這樣不留情面的教訓自然惹得尹翟嫡系部卒的不滿,一名校尉忍不住走上前道:“稟報元帥,敵我實力懸殊太過,尹將軍縱使有三頭六臂也不一定敵得過,怎麼能把罪責全推到他一個人頭上去?”
他話音未落,尹翟已厲聲喝道:“住口!將軍在說話的時候豈有你們插嘴的份!”說完又面向百里霂,“是末將疏於管教部下,請將軍責罰。”
百里霂擺了擺手:“你起來吧,”他看起來有些無奈,“現在追究也晚了些,只怪我當初一心看中你陣前勇武,臨危不亂的資質,卻疏忽了兵法謀略。”
尹翟領兵多年,對於兵法中的虛實佈置也有些心得,但在百里霂面前自然不敢多言,只恭敬地低著頭道:“請將軍賜教。”
百里霂挽起衣袖,仰頭看了一眼西州前的戰場,問道:“你與敵軍交戰這麼久,他們最讓人棘手的是什麼?”
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