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百里霂向帳外喝了一聲,很快就進來個年輕的小兵,向著帳內二人行了軍禮。
“把這個送給傳信使。”
蘇漓眼看著小兵接走了那封書函,只得嘆了口氣,重新看向百里霂。
百里霂也正斜覷著他,板著臉捋起了他的袖子,那胳膊上顯然是被刀劍所傷,並不短的一道血口,草草裹著一截從衣襟上撕下來的布條,而布條已被血洇溼了。
“蘇參將是想以久傷不愈的藉口回靈州休養麼?”百里霂陰沉著臉慢慢道。
蘇漓看他口氣不佳,倒訕訕地笑了起來:“剛才匆忙得很麼……”
百里霂放開了他的手腕,低聲嘆了口氣:“蘇漓。”
他這一聲極輕,低著頭的蘇漓輕輕一顫,握著傷臂道:“屬下告退了。”
第22章
接下來的數日,這支大軍並沒有再向王帳逼近,也沒有回靈州補給,而是駐紮在距離格爾木河數百里外的哲爾古。這裡曾是北涼的糧倉,有著數以萬計的牛羊和肥美的草場,不過在四年前,這裡便毀於戰火。即使春去秋來,依舊碧草連天,而那些雪白的羊群和放牧的奴隸都早已遷徙去了北邊。
“哎你說,大將軍是不是準備回靈州了,聽說北涼那個女大汗找人做了妖法,不知從哪又變出幾萬的人馬來,個個兇猛得不得了。”
“什麼妖法,你這小子總是聽了風就是雨,我看過些日子還是要殺回去的,只是不知駐紮在這裡是為什麼。”
“說起來前些日子那一戰,死了不少人,我的五個同鄉,一個都沒剩下。”那聲音說到這蔫蔫的。
“那又怎麼樣,你要是怕死,何必來靈州,何必來大將軍麾下。”年紀大些的那個聲音說完這句,便沉默了。
曲舜獨自坐在帳內,聽著帳外巡營士卒的對話,突然無聲地苦笑了,他手裡拿著那張因為揉捏了太多次而發皺的信紙,覺得這張紙幾乎變成了燒紅了的炭,灼燒著他的手心。
突然帳外傳來士卒的聲音:“大將軍。”
那個冷冽的聲音緊接著響了起來:“曲將軍在帳裡麼?”
曲舜聽到這句話,忙將書信塞進了鋪蓋下,然後站了起來,簾帳輕輕一掀,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神色卻是溫和的:“五日後拔營,向西從格爾木河中游進發。”
“啊,”曲舜一愣,“我們這是要……”
“去王帳,”百里霂低聲道,“烏蘭要耗,我們卻不能與她耗一輩子,這一戰有風險,但我不能等了。”
曲舜可以預想到那裡會遇到多猛烈的抵抗,畢竟那是北涼王族幾百年的根基所在,兩強相戰必然是要死傷無數,他有些嘆息:“將軍等這一日也等了很久了。”
百里霂沉默片刻:“我少年時在禁軍聽老將軍說北方蠻子驍勇,年年南侵,難以招架,直到封大將軍戍守邊關之時才得以令蠻人望風退卻。我那時便想來這邊陲之地,見識見識這些蠻子的厲害,可惜我終究生的晚了,不能與他們的扎納大汗一戰高低。而後來北涼也漸漸的衰敗,不是衰在我的手裡,而是因為他們自己族人的私心。他們現在未必沒有忠誠勇敢的武士,只是這樣的武士太少了,真是可惜。”
曲舜想起了那個叫做阿穆爾的青年人,不禁也嘆了口氣。
“曲舜,”百里霂忽然道,“這一戰若是勝了,必然震動朝野,那時候,你要回家去麼?”
曲舜怔了怔,抬頭望向將軍,卻見男人的眼睛正牢牢盯著他,似乎隱藏了些說不出的情緒。
“我……理應回家一趟,畢竟幾年都不曾回去了,”曲舜低頭吶吶地說道,“爹孃年紀大了,也不知今後還能再見幾次。”
“然後呢?”
“然後……”曲舜疑惑地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