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笑笑,說:“長安皇宮整個內宮裡,除了陛下的紫微殿、正宮娘娘的瑤光殿,就屬織香殿最氣派、最華麗,雖然和前兩個遠沒法比,但住起來其實更舒服。今上即位當年,明懿蕭皇后就大行了,之後瑤光殿一直空著,誰也別想搬進去,繼後也不行,陛下只把織香殿給她。後來繼後也去了,崔淑妃又搬進織香殿,就憑佔著織香殿,穆貴妃再得寵,淑妃娘娘也認為自己氣勢上不輸。不過淑妃娘娘終究先走一步,後來織香殿裡就只剩下康寧公主了,現在公主也不在那兒了……”
“但是呢,”她話頭一轉,“織香殿真正的主人其實是隻狸花貓,從先帝那會兒就在,老到沒人知道它的歲數,它最喜歡在攤開的書卷上打盹,所以宮人們都叫它‘狸尚書’。織香殿里人事變幻,那些人來了又去,誰也留不下來,狸尚書卻一直都在,想用哪個房間就用哪個房間,可不是真正的主人麼。”
岑驥斜著眼睛瞪她:“……所以呢?”
李燕燕嚥下最後一口肉乾,抹抹手上的油,無辜地說:“沒有所以了呀,不是你讓我說點你不知道的嘛。你之前知道狸尚書嗎?不知道吧!”
樹林投下斑駁的暗影,樹下的女孩笑得真誠柔軟,人偶一樣無可挑剔,眼中卻閃著狡黠的光。可不知為什麼,岑驥覺得那都不是她本來的情緒,她本來,好像是有點難過的。
岑驥沒接話,目光在李燕燕身上又停頓了一個呼吸。然後他移開眼,默默起身,將馬上馱著的行李一樣一樣解下來,攤在油布上,重新整理成背囊。
李燕燕原想岑驥會嘲諷回來,甚至有可能勃然大怒,她做好了反唇相譏的準備,誰想對方根本不接招。李燕燕自己也覺得沒趣了,不好意思乾站著,拿起兩隻水囊,低聲說:“我去溪邊接水了。”
岑驥沒反對。
“我這是怎麼了……”李燕燕接水的時候,心裡直嘀咕。
大概這就是破罐破摔吧。她太累了,存心挑釁岑驥,岑驥要是生氣殺掉她,她就不用繼續爬山了……
李燕燕看著自己在溪水裡的倒影,前所未有的消沉。
水中的自己,蒼白單薄,滿面風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狼狽,還頂著個滑稽的女童髮式……
也許是沉浸在胡思亂想裡,也許是流水的聲音太吵,李燕燕竟全沒注意到對岸的異動——
直到聽見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她才怔怔地抬起頭。
“嗬,這兒怎麼有個小娘子?!”
李燕燕怔怔地抬起頭。
對面,一個山羊鬍、老鼠眼、身材瘦長的男人立在溪邊,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眼珠子滾來滾去,將李燕燕通身上下打量了個遍。
男人身後的樹林裡,一個臉色鐵青計程車卒牽著兩匹馬,還有一人高高騎在馬上,膚色黝黑,左臉一道明顯的疤痕,他們都在朝著小溪,緩緩靠近。
這三人都是緇衣鐵甲,領戴白巾,腰束弓箭大刀——典型的河東軍裝束,騎在馬上那人鐵甲更齊備,大概是領頭的。
“喂!對面的,你一個小丫頭在這荒郊野嶺幹什麼?”山羊鬍子見李燕燕不出聲,向前踏了一步,又問。
……該怎麼說?說自己是趕路的旅人?可這山林離驛路有段距離,尋常旅人會專往荒山裡走麼?
他們又是誰?是巡山守關計程車兵嗎?他們沒認出她……還是欲擒故縱?又或者……是徐承意部的散兵?
李燕燕想要說些什麼,但許多個念頭湧上,紛紛亂亂,一時間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張開嘴,卻只發出了一個類似嗚咽的聲音。她不由向後退,石頭溼滑,使她跌坐在地。
那山羊鬍子見狀,搓著手,輕浮地笑:“呵!怎麼著,是個啞巴娘子?”
“嘖嘖,瞧她那身衣裳,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