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無師自通地在變幻的燈光下扭動身體,略顯蒼白的臉被照映成五彩繽紛的顏色,他接過每一朵朝自己遞來的玫瑰,陶醉地坐回沙發把自己埋起來。
“我一直想從野叔那兒逃出來,其實也不是說野叔那個人差勁到什麼地步,雖然他是挺討厭的。”
“我就是想看看我看不見的世界,野叔老是管著我,煩。”
“我的病是很浪漫的。”文羚揚起滿座各色的玫瑰讓它們憑緣分自由落體,“我不怕長出皺紋,變老變醜,變得讓你不想和我接吻,還可以完全沒有負罪感地放縱玩樂,反正我未來的壽命可能和小狗差不多。”
他說我喜歡畫畫,我的作品將會是墓碑上令人唏噓的符號,而我本身只是隨手能被碾碎的枯葉罷了。這是他被梁在野綁在床上的那一晚突然想明白的。
嫂子說這話時很平靜,談起死亡就和吃飯一樣平淡,以至於梁如琢花了很久才猛然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麼可怕。
他安慰著吻他:“不會的,沒有那麼嚴重。”
文羚捧起一把花瓣凌亂的玫瑰,把臉埋在他們中間對他笑:“是嗎,太好了。”
他身上有種苦痛堆砌出的脆弱美感,來自於骨子裡鐫刻的扭曲多情,這在藝術上大概被稱為巴洛克。
梁如琢是巴洛克時代的犧牲品,成了他迷狂陶醉的聖徒。
他們找了一個溫暖的角落閒聊,聊文羚的過去。
文羚說他在舅舅家熬過十二年,終於熬到能靠高考離開地獄那一天,高考前夜他被表弟(舅家的孩子)關在洗手間裡度過了整整兩天,後來在下過雨的泥坑裡找到了自己的證件。
他沒辦法才按著梁在野留的名片去找他幫忙。
梁在野幹得他很疼。
但給了他學畫的機會。
第40章
一晃就過了年。
下午五點,辦公室的暖風仍在安靜運轉,桌角的菸灰缸積滿了菸蒂,有幾個溢了出來。
梁在野靠在椅背上,疲倦地捏了捏山根,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婚戒,兜裡還有一枚無處安放。
桌上扔著一支深藍色的萬寶龍鋼筆,靜靜地躺在一摞合同上。
梁在野盯著它,腫脹的眼睛更加痠痛了。
這兩天總會夢到文羚剛來梁家那一陣,不服輸的小孩兒拿著髒兮兮的准考證跑到他常去的包廂蹲點,他走過轉角時看見文羚正舉著自己的名片和保安說“他是我叔叔,他要我來的,你惹得起他嗎?”
同行的公子哥兒們笑得前仰後合。
於是梁在野就滿足了他,拎著那隻脆弱的小貓兒進包廂,讓他好好叫叔叔,讓他痛得身子都直不起來,腿上淌著細細的血絲。
他是隻很難馴服的貓,從梁在野後背上大腿上留下了好幾道指甲印,撐著一口氣沒暈過去,抓住梁在野的袖口,喘著氣央求,讓我上學吧,我想學畫畫。
他爬到書包邊拿出一卷畫紙,小心地鋪平給梁在野看:“叔叔之前留下了這張畫吧……我重新畫了一張更仔細的……”
文羚咬著嘴唇,跪在他腳邊,獻寶似的問:“叔叔喜歡嗎……?”
畫上是一位戴珍珠項鍊的夫人,筆觸細膩,構圖遠近有致。
梁在野哼笑,點燃雪茄吐了一口煙氣:“你認識她?”
文羚懵懂地搖頭,這是他在報刊亭的舊雜誌上見過的女人。
梁在野告訴他,她叫傅歆雅。
傅歆雅病逝多年了,給梁氏集團留下一位繼承人後撒手人寰,她是個討人厭的女人,生了孩子還當自己是位大小姐,沒餵過兒子一口奶,拋下四歲大的小兒子不聞不問去周遊世界好幾年才回來,回來以後兒子都上小學了。
她死了以後,梁在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