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見河面猶有碎冰,堤上柳樹已轉青,待再過旬月,便是暖春。”他頓了頓,對於最後一個問題,到底洩露了一絲與年齡相符的緊張,“家父出外遊獵,尚不知此事;家母臨行叮嚀,要在下誠心、忠心,依照律令做事,不能亂來。”
穆明珠莞爾,道:“令堂倒是明理,不知出身哪一族?”
柳原真垂眸道:“家母出身陳郡謝氏。”
“啊,”穆明珠低聲輕呼,倒是想起來了,道:“謝太傅有位小姑母,跟令堂是何關係?”
柳原真道:“家母只是旁支,與謝太傅已出了三服。家母的高祖父與謝太傅的高祖父乃是兄弟。”
穆明珠若有所思點頭,以親緣來論,的確不算多麼親近;但是在世家來說,有同一個姓氏,總是多一分利益相關,要聯合也比旁人來得便宜。
柳原真這番對答過後,原本強裝的鎮定漸漸褪去,白皙的臉漸漸轉紅。
眼前這位公主殿下,畢竟是親自下令斬殺了他祖父之人。家中接到訊息之後,連侍奉他多年的老僕都揹著人哭了一場。所有人都有深切而吐不出口的擔憂,怕他這一去,會不會跟老爺子一樣的結局。家中父親進山遊獵,往往幾日找不到人。唯有母親還撐得住,雖不知心中怎樣煎熬,到底面上還壓得住,細細囑咐他到了公主殿下跟前怎麼行事,一舉一動都講到了,可是到了最後,也是說若見勢不妙、還是要隨機應變、先保住性命再說。家中祖母則抱著他,邊哭邊埋怨,怪他為什麼要回來——早在柳老爺子出事兒的時候,她便把嫡孫送往了江州孃家。
是柳原真自己半路折返,想著自己堂堂男兒,豈能置闔族老弱親眷於不顧,只顧自己苟且。
若那公主殿下還要追究,發令下來卻尋不到他,遷怒於家人又當如何?
如今公主殿下果然傳召了他,他雖然心中打鼓,卻另有一種豪情,當初折返果然是對的。
不管是什麼風雨,他總不能要母親、要祖母擋在他面前。
穆明珠見他一時慌亂,一時又重歸鎮定,看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本殿請柳郎君前來,是敬慕府上家聲,現雍州有一處職位空缺,想問柳郎君願不願出任。”她盯著愣住的柳原真,低聲道:“雍州刺史別駕之職,如何?”
穆明珠此來,自己便是雍州刺史。
而刺史別駕,就是穆明珠在雍州的副手。
可以說一州文職,除了最大的刺史,便是底下幾個刺史別駕。
如今對於柳原真這樣一個還未致仕的二十歲青年,穆明珠給出了雍州刺史別駕的職位邀請,哪怕是以柳家的聲勢來說,也是有些破格了。
柳原真徹底愣住了,不清楚眼前這位初次見面的公主殿下是誠意邀請、還是在同他開玩笑。
穆明珠自然有她的用意,她現在並不想激起本地大世家的反叛,透過柳猛的嫡孫,釋放一點曖昧的訊號,也是安撫之道。
她看著愣住的柳原真,淡笑道:“這不是一樁小事,本殿給你三日時間思考,要不要接了這職位。”三日的時間,也足夠訊息傳播出去。如果柳原真接了,那他就做;如果他不接,訊息已經傳播出去,她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大半,至於誰做這別駕,並不是很緊要。
有那麼一瞬間,柳原真為少年人的熱血所鼓動,很想一口答應下來,可多年來的家學教育與克己修養,最終讓他強壓著應道:“是。”
穆明珠看得有趣,微微一笑,大約這就是地方上世家跟建業城世家的不同,也因為柳原真年紀的關係、又不曾出仕,雖然比之同齡人成熟穩重很多,但仍是能透過他面上的神色看出他的所思所想,不像是謝鈞那等老油條,一張假面戴久了、任誰都看不透。她轉而想到了鄧玦,鄧玦只比眼前的青年大三歲,然而在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