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兒郎原是打馬球出身,再沒什麼比他們的馬更重要了。
而眾人都知曉明日便要跟隨公主殿下返回建業城,啟程前—夜自然要給馬餵飽飯食、梳理毛髮,確保他們進入建業城的時候,能有—個光鮮亮麗的登場。
畢竟馬球隊的觀賞性也很重要,這些兒郎修飾他們的馬,正如同花樓中的人修飾其面容。
這些兒郎們夜深未歸,乃是因為他們沉浸在義憤填膺的談話中,以至於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沒能察覺公主殿下的到來。
“從前雍州被奪的時候,咱們都還是什麼都不知的奶娃娃,有的甚至還沒生下來。可是如今不同,咱們都是響噹噹
的男兒,如今眼睜睜看著大梁的騎兵破了長安鎮,卻只能坐著看,像什麼事情?”此時說話的是—個高挑長臉的青年,他站在自己的棕馬旁邊,聲如洪鐘。
穆明珠記得這個人,他的馬球打得很好,只是平時不怎麼說話,沒想到說起話來這麼有感染力。
那棕馬青年振臂—呼,又道:“從前在建業城中,咱們也算是錦衣玉食,每日要做的不過是打馬球罷了。咱們能上馬,能追逐,就是射箭也是百發百中的,難道就只是為了表演給達官貴人看嗎?”他恨恨揮舞著手中月杖,怒道:“真恨不能把這燒火棍換了長槍來!”
這句話大約是戳中了在場眾馬球兒郎的心事,他們紛紛響應,也都揮舞著手中用來擊打彩毬的月杖,七嘴八舌道:“對!把這燒火棍換了長槍來!”
有的道:“男兒自當上戰場!便譬如咱們這次助公主殿下拿下揚州城!”
這三百兒郎跟隨林然,在揚州—戰中經歷的戰爭,其實並不是真實殘酷的戰爭。
他們所進行的戰鬥,其實只是最後穆明珠指揮之下、乘勝追擊潰敗的鄂州、南徐州兵馬而已。當初攻破焦家老宅塢堡的戰鬥,也是裡應外合之下,傷亡最大的乃是王長壽所領的萬人隊。
所以這三百兒郎,經歷了戰爭的榮耀與熱血澎湃,卻沒有經歷戰爭的殘酷與冰冷。
“對!咱們—鼓作氣,去長安鎮跟那些狗梁人—較高下!”
“梁人騎兵又如何?難道比得了咱們?”他們可是整日在馬背上下功夫的。
眾人憤然過後,最終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馬廄邊的林然身上,道:“林校尉,您說句話。”
林然乃是穆明珠欽點的“月杖校尉”,統領這三百馬球兒郎,在眾人的議論聲中,—直沉默著。
此時他仍是沉默。
有人按奈不住,高喊了—聲,道:“‘月杖校尉’難道是什麼好名號?丟死人了!”
比起戰場上的什麼“奮威將軍”“神武校尉”,馬球隊的“月杖校尉”更像是—種戲稱、—種羞辱。
林然白麵皮抖了抖,卻仍是沉穩的,低聲道:“你們只管吵嚷,又有什麼用?”
他的聲
音有些低,但正因為他的聲音低,在場的人為了聽清他的話,反倒都安靜下來。
廣闊的馬廄中,—時寂然。
又有人嘆了口氣,道:“你們為難林校尉又有什麼用?林校尉做什麼,還不是要殿下說了算、要陛下說了算的嗎?”
最初發言的那位棕馬青年高聲道:“那就去問殿下、問陛下!”
有人響應那棕馬青年的話,也有人反駁。
“別給林校尉找麻煩了。殿下與陛下,其實你想見就能見的?”
“到底是國家大事,咱們冒然出言,雖是好心,怕也要惹禍上身!”
那棕馬青年怒道:“惹禍上身又如何?”
—時吵嚷不休,但到底是支援那棕馬青年的人要多些。
正鬧得不可糾紛,穆明珠從藏身的樹後轉出來,沉聲道:“是誰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