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玉這才像是出了口氣,瞪了柳耀一眼,也放下筷子來。
穆明珠看在眼裡,心中好笑,淡聲道:“不許浪費。”她食指叩擊在桌板上,盯著靜玉碗裡堆成小山的飯菜,道:“吃不完不許離桌。”
靜玉一噎,抬眸看一眼公主殿下,委委屈屈答應下來。
這一餐飯用完,除了角落裡還纏著虞岱說話的蕭淵,便只有靜玉一個人坐在主桌艱難吃飯。
過了片刻,翠鴿從二層輕手輕腳下來,手中罩著一個空碟子,到靜玉身邊,輕聲笑道:“就知道你吃不完。我空了一半肚子,幫你吃一點吧。”
靜玉如聞大赦,忙分了她一半飯食,嘀咕道:“那柳監理什麼來頭?怎麼殿下走到哪裡都帶著?該不會是那個愛吃醋的準駙馬送來的?就防著我呢。”他也看出了柳耀與那黑麵都督有幾分相像。
翠鴿悄聲道:“你跟柳監理對著幹,要惹殿下不高興的。”她在揚州時,跟靜玉、靜念接觸比較多,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便提點道:“柳監理是做正事兒的人,幫著殿下查賬呢。南山書院許多人算賬,都不及他一個。我這段時日來,跟著柳監理學算經,也大有長進,以後幫殿下做事就更方便了。我看你呀,與其跟柳監理對著幹,倒不如也拜他做師父,要他教你一點算經……”
“拜他做師父?”靜玉冷嗤道:“做夢!”他最討厭像準駙馬那樣冷冰冰又高傲的人,那齊都督至少還有個駙馬的身份,這柳監理又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便能要殿下日日帶在身邊?獨一份的馬車,獨一份的吃食,連宿處都緊挨著公主殿下!
翠鴿不語,低頭吃著飯菜。
靜玉默然片刻,忽然又道:“那柳監理果真是算經好,才入了公主殿下的眼?”
翠鴿道:“我騙你作甚?”
靜玉轉頭看向她,道:“你學算經的書本呢?借我一份看看。我改日打個大金鐲子送你。”
翠鴿笑道:“我要大金鐲子做什麼?戴上做事都不方便。”又笑道:“你要看,我明日取了給你。”
靜玉忙滿口謝她。
穆明珠在二層房間裡,拆了髮髻換了衣裳,正準備睡下,忽然聽得門板一動。
“誰在外面?”櫻紅揚聲問道。
“是我。”卻是蕭淵的聲音。
穆明珠雖然跟蕭淵一向親近,但畢竟男女有別,重又撿了外袍披起來,打個呵欠,道:“進來吧。”
蕭淵卻是站在門外沒動,半響道:“我不好進去,還是你出來說吧。”
穆明珠失笑,開了門板,見他手裡卷著一冊起了毛邊的詩集,無奈道:“你半夜尋來,莫不是要與我論詩?”
“那倒不是。”蕭淵看向自己手中詩集,也是失笑,藏到身後,道:“我本來是要跟你商討雍州之事,方才見你還沒用膳,便先尋了虞先生說話,誰知一說話便忘了時間,待到回過神來,已是一個人都不見……”
穆明珠微笑著,從他身邊走出來,攏緊外裳,輕聲道:“到外面邊走邊說吧——我正想出去走走。”
若是要論雍州之事,可不適合在耳目眾多的驛舍之中。
“好。”蕭淵會意,隨手接了櫻紅遞來的靴子,彎腰給穆明珠放在腳邊。
穆明珠換了靴子,與他一前一後下了樓梯,往驛舍外的小徑上而去。眾扈從遠遠跟在後面。
“雍州一事,你有什麼想法?”穆明珠低聲問道。
蕭淵看她一眼,道:“我其實沒有什麼想法,只是詫異於你的鎮定。咱們已經到了荊州,馬上就要進入英王的地盤了,你沒有什麼想法嗎?”他是想知道穆明珠的安排。
穆明珠輕聲道:“襄陽郡、義陽郡、南陽郡——這三郡之中,你說咱們落腳在哪裡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