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盯著走投無路的穆武,安坐馬上,慢悠悠道:“穆武,你想好了。若是人沉到沼澤裡面,我連呈給母皇的死因都不必費心了。”
穆武勒馬停住,望著身前已經陷入沼澤之中的數名扈從,面上青白交加,忽然衝身邊扈從低語一聲,便調轉馬頭、夾緊馬肚,潑風似地扎入側方的密林之中。與此同時,那原本護著他出逃的眾家丁分作兩隊,竟是捨命回身,阻攔穆明珠所領追兵。需知這些穆武選來護送他去雍州的扈從,都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忠僕,其家中妻小都由穆國公府養著。因而此時護著穆武撤退,眾家丁都奮勇當先。
穆明珠早防備著穆武要逃,見狀眸光一暗,揮手下令。
林然領三百弓弩手,蓄勢待發,見她揮手,利箭疾出,將衝在最前面的一批穆府家丁射倒在地。
穆明珠不再看底下人的激戰,亦調轉馬頭,與蕭淵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往穆武消失的密林中而去。在兩人身後,又有隨行扈從百餘人。
雲夢澤邊緣的密林,多是低矮的灌木叢,其中荊棘密佈。
穆武危急之下,昏了頭,竟騎馬往荊棘中去,如何能跑得掉?進去不久,便要棄馬步行的。
這道理穆明珠與蕭淵都很清楚,因此兩人騎馬慢行,還有餘裕聊天。
蕭淵道:“穆武怎得被你誆騙出建業城的?”在建業城中,穆武還有所倚仗,跟著穆明珠出來,豈不是毫無勝算?
穆明珠淡聲道:“他想拿兵權。”
“原來是拿這個釣著他。”蕭淵瞭然,道:“畢竟是進過太廟的人,也難怪他有想法。”他看了穆明珠一眼,又道:“你要如何處置他?果真埋在沼澤裡?”
穆明珠遺憾道:“當初要他同來雍州,是我向母皇提出來的。若是他不明不白**,我身上嫌隙可洗不乾淨。”
“那你待如何?”蕭淵聽得身後士卒擊殺穆府家丁之聲,蹙眉微露不忍之色。
穆明珠目光落在他面上,俄而又滑向他腰間繫著的軟鞭,道:“鞭子解了給我。”
前方的路為荊棘所阻,而棄馬逃竄的穆武已經給士卒捉了回來。
只見穆武頭髮散亂、鞋子也跑掉了一隻,身上的綾羅綢緞給荊棘劃破,整個人都狼狽不堪,給兩名士卒反扭著手臂送到穆明珠馬前來。
“穆明珠!你若是有種,便割了老子腦袋!”穆武跳腳大罵,嘴裡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外蹦。
他認為穆明珠不敢殺他。
蕭淵都有些聽不下去,問道:“叫人堵了他的嘴?”
穆明珠微微搖頭,似是並不在意,淡漠聽穆武罵下去,折起蕭淵的軟鞭試手感。
穆武罵了半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而原本護著他的家丁一個人都沒有趕來,莽莽榛榛的雲夢澤中,四周望去似乎都是穆明珠的人。
此時暮色四合,也不知什麼野生的禽鳥飛過,發出令人膽寒的叫聲。
穆武跑掉了鞋子的那隻腳,方才給林中碎石雜物劃破,傷口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中,綿密的疼痛越來越強烈。
他終於閉上了嘴,只緊盯著穆明珠的獨眼中放出怨毒的光來,嘲弄道:“你不過是嫉妒我——卻又殺不得我。”
穆明珠輕輕掀起眼皮,終於恩賜般看了他一眼,對蕭淵笑道:“嫉妒他?”她談笑之間,手中軟鞭不知何時已經抖開。
長而韌的牛皮鞭,甩開在空中,頓挫沉降時,激起一陣鬼哭似的鳴音。
“啪!”那鳴音的尾聲,皮鞭響亮抽打在穆武側臉上,將他整張臉都打得偏轉過去。
穆武只覺耳中隆隆作響,接住皮鞭力道的前一瞬,甚至以為自己將死在這一鞭之下——若不是手臂給那兩名士卒反扭著,他怕是要給這一鞭子抽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