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惶恐道:“女臣既無物證,又無人證,卻指控謝氏與歧王此等大事,不敢不慎言。女臣今日密報於母皇之語,若是給人傳揚出去,謝氏與歧王催逼而來,女臣說不得要以死謝罪。然而事關國本,縱然只是一點可疑之處,女臣也不敢不告於母皇。”
前世的確是謝鈞推出歧王周睿,篡奪了皇位。
但穆明珠手中並沒有證據。
周睿乃是章懷太子的嫡孫。當初昭烈皇帝生了兩個兒子,長子便是章懷太子,次子才是穆明珠的父親世宗。只是因為章懷太子英年早逝,獨子又還在襁褓之中,而昭烈皇帝驟然病故、梁國強敵壓境,大周急需一個能主事的成年皇帝,重臣一致扶起了世宗。而後來章懷太子的獨子也英年早逝,留下一個遺腹子便是周睿,周睿乃是故章懷太子的嫡孫。在此期間,大周朝中也一直有是否還政於章懷太子一脈的討論。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宗幾十年的皇帝做下來,等到周睿加冠的時候,朝中擁護世宗的臣子與勢力已經壓倒了衰微的故章懷太子一派。周睿也知形勢比人強,強行出頭只會死得很快,因此一向乖順,俯首稱臣。世宗性情仁厚,念著長兄的恩義,待到膝下皇子到了封王就國的年紀,便把周睿也封了歧王,給了他豫州汝陽郡的好地方,乃是富庶之地,當然也有政治上的考量,汝陽臨近與梁國的邊境,也是防禦外敵的第一道防線。正所謂兄弟鬩牆而外御其辱,世宗對歧王周睿還是有所期待的。
而周睿的封國汝陽郡,與謝氏的陳郡,同在豫州。
原本昭烈皇帝時,是效仿秦時,皇權一統的。但世宗時,既要仰仗世家之力,又要制衡世家的力量,寒
門的力量不夠強大,只能退回去再次依靠宗族的力量,便給膝下諸子封王、放出建業於四方鎮守。
這在當下是有效的,然而近二十年後,到了皇帝穆楨掌權的現下,這些在外為王的皇子們,與封國當地的世家士族,來往密切、互為依靠,人脈資源共享,甚至約為姻親,又成了帝國身體裡新的毒瘤。
世宗與穆楨之外的其它后妃,共育有八子三女,三女俱都外嫁不提;而這八子,除去年少病死、穆楨登基時奪權落敗而死的,現如今還有五位皇子健在,都於建業城外封王就國。在這五子之外,便是皇帝穆楨膝下還活著的一子一女,一子乃是時年十八歲的周眈,一女便是穆明珠。而不由穆楨所出的這五位王爺,其中年紀最大的,比皇帝穆楨只小三歲,膝下已有孫兒,在封國的勢力更是牢固,與當地士族的關係也是可以想見的密切。
此時穆明珠驀地裡說出陳郡謝氏與歧王周睿過從甚密之事,並不算是很出乎皇帝穆楨的預料,只不過當這種關係與謀逆一案聯絡起來的時候,不由得皇帝不心驚。
皇帝穆楨定下神來,轉身看向穆明珠,沉聲道:“今日水榭之言,出你口,入朕耳,天地之外,再無人知曉。你只管說。”
穆明珠這才放開來,道:“當初在揚州城中,女臣的部將攻破焦府,生擒住了焦家之首焦道成。誰知卻又冷箭射來,要殺焦道成。焦道成臨死之際,曾對女臣部將低語,說背後主使乃是謝鈞與周睿……”其實當日揚州城內,焦道成只說出了謝鈞,甚至謝鈞與周睿的關係究竟如何,焦道成恐怕還沒有穆明珠清楚。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穆明珠要把這個資訊傳達給皇帝穆楨。
她在揚州城中歷盡艱險,又在皇帝面前一場痛哭,為的不只是自己手中的權力。
她要取信於皇帝穆楨,乃是為了與皇權的力量聯合在一處,因為她清楚在眾多的敵人之中,在當下這個時間,她應當聯合的是誰,應當警惕的是誰,應當擊潰的又是誰。
母皇固然要控制她的權力,但與母皇比起來,謝鈞、
周睿之流是更大的敵人。
她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