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鬢斑白,也該是閱歷過人、博古通今,此刻卻跪伏於韶華正盛的少女面前,慟哭過後的面容憔悴不堪,而少女俯身虛扶他起身,身上淡金色裙裾擦過罪臣膝下破敗黯淡的草蓆,她卻絲毫不以為意。年輕的公主殿下動作分明是謙和又有禮,卻給人一種從容不迫、勝券在握之感,彷彿不管是這一處狹窄的囚室內,還是外面無垠的疆土之上,她是絕對的王者。
齊雲立在牆角陰影中,近乎痴迷得望著亮處的公主殿下。他繼承了父親關於刑訊逼供的秘籍,也已經掌握了千百種叫人求死不能的手段,一旦他把那些手段用到李慶身上,只要李慶沒能第一間自戕,遲早被他逼問出內情來。可他的手段是骯髒的、殘忍的、只合關在陰冷的刑訊室內,見不得人,見不得光。正如他的人,不管升遷了多高的官職,又得了皇帝怎樣的封賞,始終是為世人所不齒的、陰溝里老鼠一般的存在。這是當初他心甘情願選的路,他從不曾後悔。
只是公主殿下……
那是遙遠的、懸在天上的太陽,呼嘯著、震顫著落到他面前來,帶著無上的光與熱,要把他的每一根骨頭熔化成汁水,而就連那汁水還會流向她。
誰人敢奢求太陽只照耀自己?他又如何敢要太陽向他看來?
終歸還是,他無法企及的綺夢。
回金玉園的路上,因要商談從李慶處拿到的新資訊,穆明珠要齊雲同坐馬車而歸。
“這個焦家真是無法無天、喪盡天良。”穆明珠在獄中與李慶費了半天口舌,嗓子發乾,便信手取了案上侍女早已剝開的福橘來吃,咬了一瓣橘肉在口中,又道:“李慶這個說法,倒是跟你手下的人尋訪到的訊息對
上了……”她歪頭思索著說了一通,卻見對面坐著的齊雲只低頭走神,甚至連她已經不再說話沒察覺。
“喂,齊督。”穆明珠半真半假笑道:“你這個習慣不好。你本來就戴著個黑帽子,本殿同你說話,你還低著頭——本殿是對著帽子說話嗎?”她對待齊雲很自在,便伸手過去,手指用了幾分力道,托起了少年下巴,順手塞了一瓣橘子入他口中,滿意道:“現下好多了。”便撤回手去又繼續說回正事。
齊雲並非有意低頭,此被她強行抬起下巴來,目光無措四顧,不敢往她面上去,余光中卻還是望見了她那染了橘汁的紅唇,似櫻桃的顏色,隨著她說話的動作開開合合,飽滿……香甜。
他不敢再低頭,卻又不敢往她面上看去,既覺得褻瀆、又生怕給她察覺。
少年只得垂了長長的鴉睫靜聽。
這一路漫長,甜蜜而又折磨。
直到下馬車的候,齊雲才察覺那一瓣公主殿下親手塞來的橘子,已在他口中含至溫熱。
第72章
“所以按照李慶的說法,在他剛到揚州城任職的時候,他跟焦家的關係還是可以的。”穆明珠與齊雲一前一後走在金玉園通往內院的竹林小徑中,分析著從李慶口中拿到的新資訊,“就好比我剛來揚州城的時候,焦家不但送了財物、還送了金玉園給我住,可見這是焦家一貫的做法了。焦家商賈出身,最開始走的是和氣生財路線。如果不出意外,等李慶任滿調離揚州城,也就跟焦家沒什麼瓜葛了。可是偏偏李慶要查揚州民女失蹤一案……”
原來在兩年前,揚州城附近忽然連續失蹤了十幾名十六歲的女孩。
這些女孩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出生於七月七日的子時。
若是貧寒百姓家的孩子,甚至連生於哪一日都記不清楚,多是填報朝廷的黃冊時大概寫上個日期;而能把出生時辰記得這樣清楚的人家,只在子女到了婚嫁的年紀才拿去勘合,至少也是小富之家。這樣的人家是極少會賣女兒的。
李慶認為此案重大,親自過問追查,條條線索都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