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數目漸漸攀上了“二十二、二十三……”
穆明珠卻才手熱,投箭不停,眸中笑意欣然。
歌姬也助興,琵琶聲激越,鼓樂大作。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眾人齊喊的計數聲越來越高,目光追隨著穆明珠透出的箭簇,待見到它穩穩入壺,便發出歡呼般的計數聲來。
“九十八!九十九!”
就在眾人都等著破百之時,穆明珠忽然手握箭簇,停了下來,揉著發酸的小臂,笑道:“你輸另一隊多少數?”
蕭淵看出她累了,笑道:“你再投中一枚,我便贏了。”
“你能輸對方一百之數?”穆明珠不信,看透了蕭淵的用意,背過身往席間走,在蕭淵正有些失望的眼神中,隨意將手中的箭簇往後一拋,卻是正中投壺之內,這才卻沒有躍出。
“一百!”蕭淵跳起來,笑道:“你方才這一手玩得漂亮,幾時教教我?”
穆明珠一揚下巴,故作倨傲,道:“給本殿斟酒來。”
蕭淵果然彎腰下去,提壺斟酒,親自捧至穆明珠手邊,笑道:“師父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穆明珠與蕭淵坐於上首說笑,看底下分作兩隊,分曹射覆、吃酒藏鉤,又有府中賓客所作新賦,由歌姬曼聲輕唱出來,和著夏夜暖風中的花香,直叫神仙也恨不能來這人間繁華之所遊歷一番。
酒至半酣,宴至尾聲,案上明燭堆淚,周旁樂音漸低,蕭淵抽出腰間摺扇,遞予穆明珠看,醉眼含笑,語帶深意,道:“這是我近日新得的愛物,最難得是扇面上的詩,乃是宋先生親作……”他扣在扇柄的拇指輕動,立時便將扇面“譁”的展開,露出扇面上酣暢淋漓的字跡來。
穆明珠垂眸細看,見那字跡沉鬱,詩中有“烏頭白,馬生角,死生終復見”等悲痛之語,便知這是宋冰為虞岱所作。她輕撫扇上字跡,低聲道:“果然是好詩。”
蕭淵留意著她的神色,聞言道:“酒勁上來了,倒覺園中悶熱,咱們去池邊走一走如何?”於是撇下滿園賓客,與穆明珠起身而行,示意宋冰跟隨。
池畔幽靜,對面園中的燈火恍然似另一個世界。
從人遠遠侍立在後,穆明珠行至池邊假山畔,駐足回望宋冰,手掂著蕭淵遞來的摺扇,道:“這才像是個說話的地方。”便笑睨了蕭淵一眼,道:“還吞吐什麼?”
蕭淵立在她面前,雙眸發亮,懇切道:“我知自周瞻事變後,你不願再沾手政務。若不是別無他法,我斷然不會要你入這渾水。你若是不願牽涉其中,便當今夜不曾來過,我也絕不怪你。”
穆明珠望向蕭淵身後,見宋冰立於柳樹下的陰影裡、煢煢孑立,笑罵道:“蕭淵,你這話說的沒意思。我還不清楚你嗎?我今日既然來赴宴,便不怕你攬下的事兒。怎麼?”她挑眉笑道:“只許你做英雄,不許我做?瞧不起誰呢!”
蕭淵雙眸愈亮,道:“給殿下賠罪了!”便招手示意宋冰上前來。
宋冰從樹影下走出來,快步上前,至於穆明珠跟前,徑直跪下去,張口欲語,卻喉頭哽住。
穆明珠在假山石床上坐下來,淡聲道:“宋先生起來說話。你要救虞岱?”
宋冰依言起身,穩下情緒,顫聲道:“是。”
蕭淵在旁解釋道:“宋先生與虞岱乃是死生師友。自二十年前,虞岱被流放南下,便一直不能歸來。虞岱老母在建康城中,一直都是宋先生在照料。半年前虞岱輾轉託人遞信回來,道是於南邊酷熱之地,身體已大為損壞,流放之處少食無藥,怕是死在眼前,因此將幼子託付給宋先生。宋先生得信後,半年來尋遍了門路。只是虞岱當年輔佐故永和太子,銳意革新,觸動世家利益,如今要救他性命,卻是牽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