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過是家丁臨時湊起來的,參與議事的數人都沒有把這股力量看在眼裡,畢竟沒有精良的武器,這些家丁組成的“兵”,也只是刀俎下的魚肉而已。
一時左相韓琦與右相蕭負雪都退下,皇帝穆楨開始批覆今日的奏章,看過了兩冊,忽然停筆,對李思清道:“明珠這孩子,頭一回給她放出去,就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李思清輕聲道:“只是事巧趕上了,誰知道揚州豪族焦家會窩藏了謀逆案的罪犯呢?公主殿下能查明此事,解了後患,也是有功的。”
皇帝穆楨淡聲道:“朕肚子裡爬出來,朕最清楚。她既然有能耐把人從焦府中劫出來,難道不能悄悄出城回建業?”她雖然坐在皇宮之中,目光卻好似能透過重重的宮牆,看清小女兒的心肝脾肺腎,忽而恨聲道:“她既然主動留在了揚州城中,要是還能落在焦家手中,可真就丟死人了!”
李思清知皇帝這是一股邪氣上來了,低了頭不敢作聲。
皇帝穆楨摔了筆起身,怒道:“還要朕發兵去救她!就讓她死在外邊算了!”
滿殿岑寂,宮人連呼吸聲都輕緩了。
皇帝穆楨只覺身上一陣控制不住的潮熱,她今年五十歲整,經血斷斷續續要停了。她從十五歲入宮,一路波折最終登頂為帝,控制情緒的能力一向是極佳的。近來因為身體上的變化,她卻時常心中冒出邪火來,醫官說這都是正常的,除了吃些湯藥,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靜靜等這二三年的時間過去,自然就好了。
李思清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女,要她取湯藥來,上前輕聲道:“陛下今日還沒用藥……”又往案旁燻了一枚柏子香,以其清新木香,壓一壓皇帝泛上來的躁意。
皇帝穆楨接了那漆黑一碗湯藥,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口飲盡,擱下空碗,苦到乾嘔,卻不曾用蜜餞等甜物,只又飲了半盞清水,苦過之後便覺回甘。
她穩定住了情緒,身上那一陣的潮熱也
褪去了,不提前事,復又坐下來批厚厚的奏摺。
李思清在旁看著,秀美輕蹙,既為皇帝正在經歷的身體上的痛苦擔憂,也為遠在揚州城的公主殿下擔憂。
此後,關於揚州城中的訊息,幾乎每隔三個時辰,便有新的信件送到,來自鄂州與南徐州都督的,來自黑刀衛齊雲的,來自穆明珠的,來自沿途州郡官員的……
到第二日,揚州城之亂的情形,在皇帝看來就很明晰了。
穆明珠本是領了皇命往揚州城去修繕大明寺,誰知道入城之後見水災肆虐後民不聊生,便想法子解了揚州糧荒,誰知道卻與本地豪族焦家結了仇。穆明珠查出焦家事涉謀逆之後,救出了廢太子清客趙洋,與焦家在盤雲山一場大戰。
各處得來的訊息互相印證,皇帝穆楨現在已經清楚,前夜焦家吃了敗仗,領餘兵近兩萬人退入焦家塢堡、負隅頑抗。而穆明珠手中也不只有一萬多青壯,而是已經發展到了四五萬人,屯兵城中,正在百姓中傳播關於焦家謀逆的說法。鄂州與南徐州兩處的都督,按照各州互保之法,連夜帶兵圍了揚州城,現在揚州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外,各有一萬府兵駐守,只等皇帝一聲令下。
而原本想要一同救出的謝鈞謝先生,事發時並不在揚州城中,而是在城外的莊子裡。
如果說這些還只是不斷增加的訊息,由此做出的判斷也只是基於猜測。
那麼第三日從揚州城內傳來的回信,卻的確叫人不安起來。
穆明珠拒絕出城回建業。
她再度給皇帝寫了親筆信,說鄂州與南徐州的兵馬來的太快,若是等到她與焦家動兵之後,兩處才得到訊息,根本不可能在當夜就趕到。她懷疑鄂州與南徐州兵馬中,也有與焦家勾結之人。一旦她離開揚州城,城外的鄂州、南徐州兵馬與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