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誰不是懷揣著明裡暗裡兩本賬?身在內閣的人,最起碼如今的內閣,沒有手上乾淨的人。
忽然就成了這個樣子,得是怎樣驚人的罪行?
他越深思,反倒越理不出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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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遠倒下了。
雖然頭腦昏昏沉沉,他亦知道,一兩個月之內,自己起不來。
心火旺盛、急火攻心、焦慮太過、連日失眠——連續數日如此,自己幾乎可以感覺到心力、精力的流失,扛不住了。
稍稍清醒一些的時候,睜開眼睛,他就看到了神色哀傷的妻子。
程清遠牽了牽唇,想笑一下,但應該是沒做到。“死不了。別擔心。”他啞著聲音說。
“這是說什麼呢?”程夫人斂起憂傷之色,給了他一個溫和的笑容,“等精氣神好一些,就回正房去。由我照看著,更安心些。”
程清遠無所謂,“在何處將養都行。只一點,別讓我見到知行。如果不想讓我早死的話。”套用楊閣老的話,他那個好死不死的長子,若再看幾日,不死也會瘋。
這輩子,從沒這樣憋屈、窩囊,也從沒有被那樣難以言喻複雜心緒折磨心魂。
程詢說,他害得他失去了做人的脊樑。同理,他也已整治得他徹底失去作為父親的尊嚴。他的脊樑骨,也已彎曲、扭曲。
那是他的兒子,但絕不是他疼愛過的阿詢。
不會再那樣親暱的喚他。
再不會了。
程夫人心裡難受得厲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你病了,說什麼都在理。依你就是。”
當日,程詢回到家中,聽母親很委婉地說了父親的意思,一點兒都不意外,只是——“您別擔心,別多想。好麼?”他寬慰母親,硬著頭皮說,“會好起來的。”
程夫人忍著心頭酸楚,點了點頭,“別隻顧著我,你別放在心裡才好。”
他笑,“我這麼沒心沒肺的人,哪裡記得住這些。”
“回房吧。”程夫人道,“這幾日,老爺聽不得響動,更是閉門謝客,不會見任何來探病的人。你和怡君一日三餐就在靜香園用,阿譯、阿謹我也叮囑過了,跟你們一樣,得空過來點個卯就行,不用陪著我用飯。”
程詢說好,起身後,攬了攬母親的肩,“辛苦您了。”
程夫人看著他出門,眼中有了淚意,用力眨了眨眼,硬生生忍了回去。
程詢回房的路上,較之平日,腳步慢了一些。
父親真是什麼招數都有。若是沒有母親周旋,這一日之間,他就會成為闔府的笑話。
好吧,之前誰更生氣,這時候誰就更有理。只能這樣想。
可這種招數,擺明了就是賭氣、撒氣,對身為次輔的人來說,說幼稚可笑都不為過。
是一時氣糊塗了吧?
不論如何,短期之內的目的達到了,這是比較重要的。
應該高興,但是想到母親強顏歡笑的樣子……偏偏這是最容不得感情用事的階段,若優柔寡斷失去絕對的清醒,跟父親說不定就又有得磨煩了。
他皺了皺眉,懷疑自己真不是做孝子的命。哪怕只想讓母親過得順心如意,都那麼難。
有清淺的腳步聲趨近,他抬眼,看到怡君。
怡君對他盈盈一笑。
什麼都沒說。用不著。她明白,他知道她明白。
程詢攜了她的手,一起慢悠悠地走進靜香園。
第二日起,怡君主動分擔了幫婆婆合賬的差事,這個,她有自信,只要沒夢遊,就出不了錯。
程夫人很是欣慰,笑道:“往後,這可就是你的差事了。我一向最怕合賬。”
“娘要是瞧著我是那塊料,我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