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便要哭鼻子,憑誰也哄不住。”魏雋航笑著道。
是麼?魏承霖眼中盡是懷疑,可見他一臉認真,便也半信半疑了。
魏雋航低低地笑著,揹著手邁出了門,準備打道回府。
魏承霖連忙跟上,待下樓梯時,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
魏雋航只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
翌日,元佑帝突然降下旨意,貶鴻鸕寺卿周懋為八品西延城坑山縣知縣,著日離京赴任。
從朝廷四品大員降為八品知縣,連降數級,實乃自開國以來第一人。
旨意傳出,朝臣均大為震驚,私下議論著這向來識時務,連謀逆那樣的大罪都能逃得過去的人精,到底犯了什麼大錯,竟惹得陛下龍顏大怒,直接把他踢出了京城,還一踢便踢去了那個連候職的新科進士都不願去的坑山縣。
雖然在西延前任守備魏承霖的努力下,西延匪亂一掃而清,但是那個地方遭遇匪亂多年,早就破敗不堪,可謂百廢待興。
而那坑山縣,是整個西延遭受匪亂最嚴重的地方,如今又是最窮困之地,到那裡當知縣,與光桿司令也差不多了。
如今,早已經成了官員眼中的“鬼見愁”之地。
此時的周懋,恭敬伏地領旨,嗓音沙啞:“臣,領旨謝恩!”
最後一個字說出後,他闔著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氣。
由八品始,至八品終,兜轉半生,終又回到起點。
怨嗎?恨嗎?可是他又能怨誰恨誰?
訊息傳到平王府時,周莞寧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顫著聲音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爹爹他怎會,怎會……”
平王也是大惑不解,岳父大人一向深得父皇信任,連當日周府捲入謀逆一事,父皇都不曾懷疑過他,怎的如今卻對他……
見周莞寧寧憂心仲仲的模樣,他唯有暫時將滿腹狐疑拋開,柔聲勸道:“不必擔心,岳父大人向來便是個極有主意的,想來這回必是有什麼緣故。”
周莞寧抹著眼淚,心裡卻是苦得很。
她最怕的就是爹爹的極有主意,尤其是當日他對自己說出‘好自為之’這樣的話,每每想起,她便覺得心如刀絞。
如今降職調任,她怕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她的爹爹主動為之!
平王見她掉淚,一時心疼,正欲勸慰,忽有侍女進來稟報:“周大人來了,要見殿下。”
平王心一鬆:“岳父大人可來得正是時候,恰好可以問他一問。”
周莞寧一顆心卻緊緊地擰了起來,下意識地揪起了帕子,小臉煞白,欲言又止。
她很想跟著平王去見她的爹爹,可雙腿就是邁不開來。
她怕再一次在爹爹臉上看到那種痛心與失望,更怕再一次聽他說出那樣絕情的話。
“王妃不隨我一同去見岳父大人麼?”見她坐著一動也不動,走出幾步的平王又停了下來,回頭不解地問。
“不,我、我就不去了,你、你快去吧,莫要讓爹爹久等了。”周莞寧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結結巴巴地道。
平王不解她此番反應,只是也不便細問,只道了句‘我去去便回’便走了。
到了正廳,果然見周懋端坐在椅上,神情平靜,彷彿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此番被貶。
他腳步微頓,隨即快步迎了上去:“岳父大人!”
“殿下!”周懋起身。
翁婿二人彼此落了座,平王想要問問他關於任職坑山縣令一事,可一對上他那幽深複雜的眼眸時,那些話不知為何就問不出來了。
周懋定定地望著他,良久,心中苦澀。
說到底,所有的一切,唯有這個女婿才是最無辜的,女兒終究是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