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本來就當梁簡說大話,就算梁簡說自己是大夫,他也不驚訝,甚至已經想好敷衍的話,但沒想到梁簡直接把矛頭指向那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姑娘。
江盛雪年方十八,做的少女打扮,身量苗條纖細,除了好看就是好看,真不像個大夫。宋遠寧願相信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也不能想象這姑娘給人看診問病的樣子。但他看向江盛雪的時候,江盛雪自信滿滿的目光讓他有所遲疑。
“姑娘當真能解時疫?”宋遠問道,看起來還是不相信。
江盛雪看了眼梁簡,見梁簡面帶微笑,一副你大膽承認的模樣,這才回道:“這個孩子的病症我可以控制,只是手上沒有藥。至於其他人,我沒有看過病情,不敢妄下論斷。”
江盛雪不知道梁簡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根據自己的理解回答,話說的不滿,留有餘地。
梁簡讚許的看她一眼,心想這丫頭江湖經驗少是少了點,但真的聰明,話也說的漂亮。要是宋遠不蠢,該知道此刻應拿來藥材給她救治孩子,驗證真假。
江盛雪的話讓宋遠收起輕視的心思,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道:“杜大娘,我看你家裡的東西都收拾帶走了,這會兒屋子裡恐怕也沒能充飢飽腹的食物,驅寒取暖的被褥,不如和這幾位先去我家歇息。我家雖然也小,只有幾間勉強能住的屋子,但勝在東西一應俱全,能解燃眉之急。”
宋遠的最後一句話看似是說給杜大娘聽,但實際卻是說給梁簡三人聽的。此刻的燃眉之急,自然是救孩子,言外之意是他家裡備有藥材。
經宋遠一提醒,杜大娘這才想起自己家裡的東西都搬空了,此刻家中什麼都沒有,進去也只不過多幾片遮頭的瓦。她抱著孩子,心裡百感交集,連連對宋遠致謝。宋遠笑著說街坊鄰里互幫互助,都是應該的,不用感謝。
梅爭寒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聲音,心裡對這個宋遠印象還好,覺得這人和氣溫柔,和一般的官吏不同。他尋思著梁簡也是看這人可行,才會把江盛雪能治時疫的事情說出來,下意識摸索著梁簡的手臂,往他的方向靠過去,低聲道:“這個宋大人還不錯。”
梁簡聽見梅爭寒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靠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笑裡藏刀的一把好手,小心別被帶溝裡。”
“……”梅爭寒愣住,尋聲看向梁簡,真恨不得摘下繃帶看一眼梁簡現在的表情。梁簡和這個宋大人聊的如此合拍,甚至把他們的底都漏出來,梅爭寒以為梁簡是看準這個人才這樣隨意,結果心裡從一開始就戒備對方。
宋遠結束婦人沒完沒了的道謝,讓身後的幾個官兵幫忙把杜大娘家的鎖弄好後解散,自己帶著大家去他家。
梅爭寒眼瞎看不見,梁簡牽著他,讓往哪邊走就往哪邊走。宋遠時不時的看向他,對他的眼睛十分好奇,心裡也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的問出來。
江盛雪心存疑惑,不敢貿然和宋遠搭話,一路上凡宋遠所問,回答的人都是梁簡,說辭就是之前編好的那一套,三人心知肚明,倒也不存在穿幫。
不知道是不是梅爭寒的錯覺,他發現梁簡和宋遠說話的時候,有種說不出來的抬槓感。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明都是很正常普通的談話,卻詭異的像是下一刻就會掀起血雨腥風。梅爭寒做為他們討論的話題中心,感受尤為深刻。
“到了,寒舍簡陋,諸位別嫌棄。”
宋遠一聲到了結束這一路的交談,大家都跟著停下腳步,梅爭寒稍微鬆口氣,慶幸自己擺脫成為這兩個人談論的中心。
宋遠家如他所言,是個寬敞樸素的四合院,天井裡種了一株高大的楓樹,樹冠高過屋脊,像一團紅雲籠罩在房子上空。宋遠開門請幾人進去,他家裡沒有僕人,也沒有雙親,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