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脆弱感,但目色平靜,極有韌性。
她誠實說:“我不喜歡這個。”
這裡是上古惡祟虛構出的心魔境,可與她相處的,是真真切切的江白硯。
施黛大可無條件地順從他,卻不打算這樣做。
她願意接受江白硯內心的陰暗面,也願意設身處地思考他的想法,知道他安全感淡薄,不希望她離開。
然而對於施黛本人而言,她已經打定主意陪在江白硯身邊,鐵鎖成了橫在兩人間的無用之物,沒有存在的必要。
再說,無論心魔內外,她都不喜歡被這樣鎖起來。
江白硯自然懂她的意思。
施黛穿著他的袍子,袖口寬大,花瓣般垂落散開,露出一截白淨小臂,鐵鏈鎖緊的位置,面板泛開薄紅。
憑心而言,對施黛,他有過分粘稠的佔有慾。
從很早之前起,江白硯便渴求她的偏愛與親近。
她如林間自由的風,不過短暫拂經他身側,隨心肆意,少有停留。
不止一次,江白硯妄圖把這縷微風禁錮,據為己有。
永遠只有兩個人就好了。
如此一來,他便可攫奪施黛給予的一切,親吻,擁抱,哪怕是疼痛。
真到了這一天,竟又捨不得——
僅僅因為她腕上的一抹紅。
房內闃靜,江白硯睫羽垂落,眸中尚有慾念的餘燼,晦暗不明。
黑袍不似往日的白衣,把他襯出曜石般的凜冽。
被鐵鏈束縛的感受,他再熟悉不過。
七歲到十五歲,長達數年的時間裡,江白硯手腳皆有沉重鐐銬,被囚錮太久,留下道道印痕。
施黛歪頭觀察他的神色,見他下了床榻走出房門,再回來,手裡多出把鑰匙。
她沒忍住,很輕地笑出聲。
江白硯靠近時,攜來一股清冽冷氣,修長手指略微蜷起,用鑰匙開啟鐵鎖。
咔噠一響,鐵鏈應聲而落。
被縛了約莫兩個時辰,施黛手腕出現一圈明顯的紅痕。江白硯握起那處,摩挲而過。
用了邪術為施黛承受疼痛,他腕上隱有滯澀之感。
“抱歉,鐵鏈不好。”
江白硯輕聲:“換別的。”
施黛也不惱,耐著性子問:“你想換成什麼?”
枷鎖太緊太重,絲綢又能被隨意掙脫。
他雙目沉沉,輕撫施黛面板上的紅,似要將其揉開。
靜默片刻,江白硯只垂下頭去,在她手腕落下近乎虔誠的一吻:“還難受麼?”
這個動作蜻蜓點水,心覺不夠,他的薄唇緩慢遊移,於紅痕間逡巡。
全無不久前的瘋勁與狠勁,連吐息也是柔軟,滲進施黛體膚之中。
讓人根本沒辦法招架。
施黛一顆心像被浸在溫水裡頭,幾近消融,輕輕發顫。
或許正如江白硯所說,他慣於殺伐,心中藏有無數病態的念頭,但每一次,他都竭力把它們壓下。
江白硯不曾,也永不會傷害她。
就算被心魔境裡的“施黛”羞辱拋棄,他沒動她分毫,只把自己劃得鮮血淋漓。
在殺戮與酷刑里長大的人,小心翼翼捧給她的,從來都是僅有的溫柔本能。
施黛怔然看他很久,直至燭火簸盪,發出細微聲響。
江白硯抬眼,清潭般的瞳底映出瑩亮金波,復而垂首,在施黛手背又啄了啄。
好癢。
指尖一顫,施黛彎起眼,抬手揉過他殷紅的唇,再到唇下那顆小小的痣。
燭光落在她翹起的碎髮間,朦朧柔軟。
“這樣的鎖,比鐵鏈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