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下來,心口莫名揪了起來,鈍疼,一遍又一遍說著抱歉的話,買了最近的航班飛回去。
下飛機的時候,手機裡進了二十多條短訊,都是莊衍在罵她,罵她鐵石心腸,罵她不識好歹,罵她吃幹抹盡就跑實在太過狼心狗肺,最後彆扭地問她怎麼樣才能原諒他,她有些難過,覺得他永遠是個孩子,而她站在時光的這端已經等了太久了,忽然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等到他成熟的那一天了。
時光從不為誰停留,她永遠年長他五歲,就像兩個時空的人,不在一個頻率上。
她現在還可以跟他插科打諢,再過五年呢,她成了三十歲的可能已經開始長皺紋的“老女人”,而他二十五歲,還是個大孩子。
想一想,自己以前都在天真什麼呢!
到家,推門,母親左手打了石膏,在一驚一乍地指揮著父親炒菜,看見閨女,嚇了一跳,木木地問了句,“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旋即想起昨晚的電話,又看著女兒發紅的眼眶,登時心裡難過起來,抓著女兒的手說了句,“都說了沒事了,你看看你……”她伸手擦了擦秦思妍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又說:“回來了也好!回來媽就放心了,你一個大姑娘一個人出門在外,可擔心死我了。”
秦爸翻著炒鍋抽空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快去洗把臉,今天嚐嚐爸的手藝。”
秦媽聞言扭過頭去挖苦他,“你也不嫌害臊,要不是我胳膊傷著,才不會讓女兒受你荼毒。”
“你少瞧不起人了,想當年你坐月子的時候,還不是我天天伺候你,那時候天天吃我做的飯,也沒見你吐出來。”
“沒吐出來是給你面子!”
……
兩個老人家每天必備調味料式的無營養對吵,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熱鬧,秦思妍小時候最害怕爸媽吵架,一吵起來整個家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後來長大了才慢慢覺得,甜蜜不一定是恩愛,爭吵也不見得是互相厭煩,人這種生物總是最複雜最矛盾的。
這爭吵聽久了,也能聽出幾分恩愛的味道。
她問候了母親,看了看傷勢,年紀大了,骨質疏鬆,倒也沒多大的事,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難免要耗上些時日了,母親半開玩笑的說:“我這輕易不敢生病,老了,給孩子添亂多造孽!”
秦思妍擰著眉毛狠狠地叫了聲:“媽!”埋怨她,“你這說的什麼話。”
秦媽推搡著她去洗漱,“快快去洗臉,坐飛機累壞了吧!趕緊吃個飯去睡一覺。”
其實這算什麼,以前出差的時候,在飛機上待的都神經錯亂了,下了車好長時間都處在茫然的狀態裡,抖抖精神,還是要去跟人開會、談判,一腳踏進社會,競爭總是殘酷的,時刻都繃著神經,恨不得自己化身鋼鐵巨人,只有每次回了家,一秒又變回父母眼裡的小公主。
秦思妍眼眶有些熱,扯著母親那隻完好的胳膊小小撒了個嬌,才上樓去自己房間洗漱。
莊衍的電話不依不饒的打過來,她按了結束通話,回了條簡訊“已到家,勿念!”
然後鈴聲消停了,很久很久都再沒響起,她吐了一口氣,茫然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想起他敲開她酒店門的那一刻,千里迢迢,風塵僕僕,在異國他鄉看見他,那種微妙的心理感受,有那麼一刻她覺得像是愛情,他已經很高了,逼近一米八的身高,比她生生高了多半個腦袋,將她困在牆壁和手臂之間的空隙時需得低著頭去看她,那微微低著頭的動作,帶著顯而易見的壓迫,那一瞬間,她覺得他像個男人,而不是男孩。
他默了片刻,然後說:“對不起!”
那三個字從他口中出來真是不容易,擱在以前秦思妍大約要當場手舞足蹈把這一燒錄下來留著以後迴圈播放膈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