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紋身洗多了會不會褪掉一點兒,像牛仔衣褲或悲痛的回憶那樣,經過歲月,漸漸滄桑淡卻,到最後,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倘或真是如此,當初又何必冒著刻骨銘心之苦去紋一身圖畫。
她一直沒有問,以後想也不會得到答案。
他賺到錢,替邱晴置一幢小公寓,邱晴從來沒有去過,鎖匙收在抽屜中,地方空置著,感覺上很豪華。從無家可歸到有家不歸,都是同一個人,時勢是不一樣了。
邱晴可以感覺得到,市面上似忽然多了許多可以花的現款,同學們穿得十分花梢考究,動輒出外旅遊,喝咖啡全挑豪華的茶座才去,生活從來沒有如此逍遙自在過,夜總會生意好得熱暈,麥裕傑結束其他檔口,集中火力擴張營業。
有一天,邱晴在上課的時候,校役把她請出去見客。
在會客室等她的是貢健康太太。
邱晴有禮地稱呼她,「伯母。」
貢伯母也十分文明,她說:「打擾你了,但是我們沒有你的住址電話。」
「我家迄今未曾安裝電話。」邱晴微笑。
「心偉說你是他的妹妹。」
邱睛點點頭。
看得出貢太太擔著很大的心事,「你可是代表父母前來?」
「不,家母已不在世。」
貢太太一聽,如釋重負,安樂地籲出一口氣,可是這善良的婦女隨即又覺得太不應該,她馬上尷尬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邱晴連忙按著她的手,「我明白,你不捨得心偉。」
一句話說到她心坎裡去,她從來沒聽過這樣的知心話,眼眶發紅。
「心偉非常困惑,你別讓他知道我們見過面。」
「當然。」
「你一個人在外頭,跟誰生活?」
「我有外婆,還有姐夫。」
貢太太點點頭,「這倒真好。」
邱晴無意與她閒話家常,微微一笑。
「這件事的揭露對心偉是一宗打擊。」
邱晴答:「這是他的身世,他得設法承受。」
貢伯母無言。
邱晴說:「當他準備好的時候,他可以來找我。」
貢伯母愛子心切:「你不會打擾他?」
「假使他不肯相認,我絕對不會勉強他。」
貢伯母忽然說:「早知你那麼可愛,既是一對孿生兒,應該連你一併領養。」
邱晴啼笑皆非,只得站起來,「我還要上學。」
想像中,貢心偉應該與她抱頭痛哭,然後正式公佈兄妹夫系,聚舊,追溯往事,一訴衷情……
現實中的他躲了起來不肯見人。
生活中充滿失望。
星期六下午,邱晴照例為麥裕傑分析他宇宙夜總會業務上的得失,一名夥計敲門進來,向他報告:「逮到了。」
麥裕傑露出一絲微笑,「請他進來。」
邱晴不動聲色。
兩名大漢一左一右押著一個年約三十餘,中等身材的男子進來,那人面目清朗,並不可憎,明明已處下風,卻還能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地說:「純為公事,請勿誤會。」
只見麥裕傑笑笑說:「郭大偵探,我小姨就坐在這裡,你有什麼事,儘管問她就是,何必明查暗訪,浪費時間。」
邱晴怒意上升,抬起雙眼,瞪著來人。
那姓郭的人百忙中忍不住在心中贊一聲好亮的眼睛,嘴裡卻說:「我也是受人所託。」
「小郭,你應該先同我打聲招呼。」
「那的確是我的疏忽。」
「誰是你委託人,誰要查邱晴的底細?」
那小郭沉默。
只要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