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琢不以為意,靠在椅上仰頭望著他:“你們醫生都這麼大驚小怪嗎。我稍微晚來半天都長好了。”
“那不一樣。”李文傑收了圓珠筆,插兜望著他,“你的手比一般人金貴。”
景觀師的手,不說點石成金,至少也能點石成玉,這也就是人家親爹砸出來的傷,隨便換個人傷他一隻手,誤工費少說都得按七位數賠。
正說著話,梁如琢忽然走了神。
隔著注射室的玻璃,他看見大廳那邊人擠人的隊伍裡有個熟悉的背影,瘦削的身子裹在白色羊絨外套裡搖搖欲墜。
偶爾來往的患者的身影會擋住梁如琢的視線,他偏過身體繼續注視著擠在掛號隊伍裡的文羚。
他的頭髮比初次見面時長了不少,細軟柔順的褐色頭髮在腦後隨意紮了個揪。面板更加蒼白了,點綴在鼻樑上的那顆小紅痣就顯得更鮮豔,那張臉如果不是因為有一雙靈動的眼睛修飾,就會顯得厭世孤僻。而此時他的眼睛也疲憊地半睜著,瘦削的身體裹在白色羊絨大衣裡,下身依然穿著昨天那條沾滿油畫顏料的牛仔褲,骨架很細,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和女孩子一樣。
梁如琢站了起來,隔著玻璃像在欣賞一幅畫。
“怎麼了?”李文傑走到他左手邊,順著梁如琢的視線望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被梁在野包養的那個少年——和周圍聒噪的病人和家屬們格格不入,與世隔絕般站在那裡。
他瞥見梁如琢眼裡出現了一股難以偽裝的熱忱,正津津有味地用目光解剖那件藝術品。
李文傑當下就覺得大事不妙。他是見過樑家兄弟倆的相處模式的,十三四歲那時候梁家二大爺從美國回來,給梁在野帶了一把模型步槍當禮物,梁如琢就花了兩週時間用各種辦法把那把槍據為己有。而在此之前李文傑從來就沒聽說過樑如琢喜歡玩槍。
醫院有中央空調,但大廳裡熱氣照顧不到這麼大的面積,文羚往冰涼的手心裡呵著熱氣,輕輕搓一搓,後來索性直接把手按在滾燙的額頭和眼睛上暖和著。
前面排著二十多個病人,還趕上一個割傷了手掛急診的插隊,漸漸的,眼前有些模糊,文羚扶了一把站在身邊的人的手臂,小聲說著抱歉,腳底發飄怎麼也站不住。
他本來想讓胡伯帶自己過來打點滴的,但胡伯急著去給梁在野送檔案,看那副焦頭爛額的模樣,文羚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了,現在有點後悔,不過是一個檔案而已,讓梁在野的特助回來取不就行了。
“喝水嗎?”
頭頂有個聲音低低地問他。
文羚驚覺自己一直扶著人家的胳膊,立刻難堪地收回了手,眼睛都沒敢抬,一邊擺手說著不用不用,燒紅的臉頰因為尷尬而更紅了。
沉默了幾秒鐘,文羚忽然抬起眼瞼,滿眼詫異。
梁如琢就站在身邊幾厘米近處,手裡拿著一瓶擰開瓶蓋的礦泉水,關切地俯視著自己。他扶了扶文羚的肩膀,附在耳邊悄聲跟他說,“過來,幫你插個隊。”
注射室裡有兩個正忙碌著配藥的女護士,有個長相英挺的男醫生正等著他們。
文羚本就有點懼怕醫生,他在醫院大廳的電子屏上看見過李文傑的照片,這是個外科醫生,好像還是個教授什麼的,醫生身上天生的氣場讓文羚有點發怵,本能地往梁如琢身後退了一步。
倉皇間他幾乎要抓上樑如琢的手,僅剩的理智讓他的手停滯在了半空。
細小的躲閃讓梁如琢盡收眼底。
他坦然自若地伸開手,如同熱帶雨林中捕食飛蟲的花草,從不主動撲食,而是等待著食物自己撲進口中。
文羚果然把手伸了上來,緊張地握著。
手指纖長,骨頭比想象的還要軟,像在尋求安慰,害怕地走近,更害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