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牛跟我那麼些日子,相當可靠。」
「那紅人,月圓之夜仍然戴起羽冠祭祖?」
四海笑,何止,踢牛不知自何處抬來一柱圖騰,豎立在得勝洗衣店門口,圖騰頂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雷鳥,兇猛精神,是他家族徽號云云。
「我們除了洗衣,也經營幹貨,做得不錯。」
「你大哥有你一半腦筋就好了。」
「龐大哥志不在此。」
翠仙笑,「喲,他是英雄,我是狗熊。」
四海更正她:「他是英雄,你是美人。」
好話誰不愛聽,老練如何翠仙,仍覺受用。」
四海說:「這次回鄉航程,要渡過太平洋,往西駛,經過檀香山與東瀛。」
「呵四海,你真正邀遊七海。」
四海笑咪咪,「讓我數一數,太平洋、印度洋、紅海、地中海、大西洋、北冰洋,噫,還差一個。」
翠仙訝異,「你自何處學來天文地理?」
四海感慨,「翠仙姐,外國人的書真好,外國人的書裡什麼都有。」
翠仙欲取笑他,「是是是,黃金屋,顏如玉。」
四海汗顏。
「四海,你這次回去,可說是衣錦還鄉了。」
四海不脫小生意人本色,他乘搭商船回去,不但不用買票,且有薪酬,是,他又拿起鍋鏟,在廚房做幫工,羅四海的算盤實在十分精密。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四海指的是船上生活,所有裝置都改良進步了,一撥機關,燈便亮起來,叫做電燈,方便之處,叫四海慨嘆。
廚房比從前更加整潔,所有工作人員需穿制服,服務物件是美國人。
同伴對四海說:「花旗國統稱金山,厲害吧。」
四海此時已非吳下阿蒙,他不動聲色,只是微笑。
金山一年不知多少落魄漢子流浪到溫埠,討飯討到得勝洗衣店門口。
船到了檀香山。
四海知道那個埠土人稱火奴魯魯。
他鎖好隨身一個布袋,上岸觀光。
同伴問:「袋裡有何乾坤?」
四海說,「可以讓你看」
並非金銀珠寶,只是成疊託帶的家書。
同伴聳然動容,「啊。」
四海嘆道:「幾時我們也學外國人,寫好信,放進信殼,貼一個郵票,便可寄到各鄉各縣。」
同伴說:「你恁地崇洋。」有點不悅。
四海噤聲,是,他思路的確有這個趨向,他羅四海巴不得中國一夜之間可以向外國看齊。
同伴一上岸,立刻對四海說:「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
同伴在四海耳畔低語。
半晌,四海才說:「我約了親友,你自己去吧。」
他一人在市內觀光,見到華人開的店鋪,便進內搭訕。
他看到一面金漆招牌:芝林藥店,好奇,信步進內,夥計操粵語,即時出來招呼。
藥店裡氣味芬芳,四海心曠神恰,夥計捧出甘糙,他取一條放在口中嚼,原來在火奴魯魯,華人的根基也這樣壯厚。
寒喧兩句後,那夥計正與四海說到當地風土人情,忽然之間,店內走出一老一小兩個人來。
四海與那年輕人打一個正面,心立刻一跳,身不由主站起來。
只見那人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西式頭,西眼,樣子一點都沒變,他看到四海,只猶疑一刻,已展開笑臉。
是他先快步走近與四海招呼:「人生何處不相逢!」
四海驚喜交集,「老孫,你還記得我。」
「羅四海,老朋友,」他熱烈地一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