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四海的手,「來,我們去吃杯茶,好好聚舊,你怎麼會來到檀香山,在香港又為何不與我聯絡?」
四海真正佩服他,想他是一個富家子弟,一日不知見多少達官貴人,居然清清楚楚把羅四海記在心中。
者孫向藥店裡的長輩告辭,把四海帶到佛笑樓沏茶,一張雅座上已有好幾個青年在等他。
老陳一一替他介紹:「王興、史堅喻、胡樾。溫生材、餘錫鱗、陸皓東。」
四海輕輕坐下來。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陣前所未有怪異的感覺。
在座個個年輕人眉清目秀,一看便知道是斯文人,與四海粗手大腳大全然不同,他們梳著烏溜溜的辮子,前額剃得雪青青,更顯得神清氣朗。
但是四海嗅到一股殺氣。
這只是一種感覺,當年龐英傑出示他那口大刀的時候,四海亦感到渾身汗毛豎起來,人是萬物之靈,多少有點靈感,此刻,四海忐忑不安。
只聽得老孫打個哈哈,「各位兄弟,羅四海是溫埠僑領。」
四海發呆,僑領,他?」
老孫對四海說:「在座兄弟,均屬同盟會會友。」
四海背脊突生一陣涼意,他收斂了笑容,靜靜聆聽下文。
其中一名青年溫和的說:「四海兄大抵不知同盟會是什麼。」
四海大著膽子,試探問:「反清復明?」
老孫頭一個笑起來,「對了一半,四海,明人跟前不打暗話,我們不要皇帝了,我們學外國人一樣,選首相,選大總統,中國的一切,屬於中國人民。」
四海看著這班年輕人,呆住很久,半晌才問:「皇帝肯嗎?」
那個叫王興的青年笑,「不肯,也打得他肯。」
四海聽得渾身汗毛豎起來。
他耳畔嗡嗡作響,心撲撲跳,然後,用細小的聲音問:「會成功嗎?」
那王興忽然收斂了笑容,斬釘截鐵他說:「殺身成仁!」
四海發呆。
「四海兄將來我們到溫埠募捐經費的時候,你要多多幫忙。」老孫拍他的肩膀。
四海忍不住問:「家人……知道你們的意向嗎?」
王興又答:「沒有國,何來家。」
四海噤聲。
有些人活在世上,是為著自己,像羅四海便是,淨掛住吃飽穿暖,進一步令家人也過得舒服安定,已是豐功偉績,今日,四海發覺另外有一種人,不止為自己,也想為別人做點事,他所尊敬的龐英傑是例一,不住為鐵路上華工爭取權益,可是老陳與他這一班朋友的目標,又不知大了多少倍。
他們高談闊論,講到民生如何悽苦,官府如何腐敗,聽得四海心中如抱著一塊鉛。
時間到了,老孫送他上船。
四海站在碼頭上,看到他衣服飄飄,神清氣朗,胸懷大志,一如玉樹臨風,不禁自慚形穢。
四海囁嚅道:「老孫,我只是普通一個老百姓……」
老孫卻笑道:「同盟會要老百姓幫忙的地方可多著呢。」
上了船,駛離檀香山,四海一顆心才漸漸平復。
離家越近,他越是興奮。
乘小船轉往寧波,鄉音盈耳,四海無比歡欣。
他終於回到了家。
夢中返來過千百次,完全像真的一樣:陪母親說話,同弟妹敘舊,以致肉身真的到了,反而像假的似。
家門開啟,一個少年問:「找誰?」
那是他的大弟,毫無疑問,四海認識他,他同他一個印子刻出來似。
「弟,我是四海。」
那孩子呆半晌,忽然劈大喉嚨叫:「媽媽媽媽,大哥回來了。」
其餘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