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聽有什麼同學在哈佛讀書,可以請他去問,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笑了一笑,雪白的牙齒——「倒有一位同學的哥哥,他是哈佛研究院的,過來西部渡假,被我抓住了。」
我忍不住,「他未必認得李博士。」
「是呀,但是哈佛有多少中國人呢?想必有一線希望。」
「說下去。」
「同學的哥哥看了照片,說見過這個女孩子!他說有好幾年了,她是李博士的親戚,從英國去看他們,拍了好些照片,也一起吃過飯,那個女孩子很能說會道,相當傲氣。有人要替她介紹男朋友,她就笑說:『我是要嫁原子物理博士的。』你想想,王太太,我不是原子物理學生嗎?」他天真的說:「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女朋友,一直在找像她那種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沒想到她也在等我這麼一個人,這麼湊巧。」
我不作聲。
他說下去,「於是我問起李博士,既然是他的親戚,他該知道她的地址。」
我抬起了眼,「李博士搬走了,他回了香港。」
「咦,你怎麼知道的?」他驚異的問。
我淡淡的答:「那是一定的,畢了業還留在外國作什麼?」
「是,」他低下頭,「我沒找到李博士。但是我要了這張照片。我只知道她在英國念書,」他笑了一笑,「英國說大不大,但到哪兒去找這個中國女孩子?我很頭痛,我只曉得如果遲了,可能會失去機會。」
「也許……只是照片拍得好,也許她真人不過爾爾,你怎麼可以憑一張照片而——」我說。
「我有信心。」他的語氣的確充滿了信心。
我不以為然,「科學家總是一樣的!」
「王太太,你不喜歡科學家?」他問我。
我笑了,我看著露臺上太陽下的美人蕉,真綠得驚心動魄。不喜歡科學家?十年前,我多麼想嫁一個原子物理學家!只是沒有機會認得而已。
「線索完全中斷了,所以我只好暫時放棄,不過我還是託著陶家,有什麼訊息,就告訴我。」
「陶家沒有什麼可說的,是不是?」
「沒有。可是當年冬天,我又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哈哈!」他很得意,「我在一個美國同學的照片部子一里看到了她!」
「不會吧?」
「怎麼不會?那同學的照片是她哥哥寄來的,他弟弟與我找的人是同學!」
「那同學叫什麼-」我也好奇起來。
「英國美國距離不遠是不是?那同學的哥哥叫哈里,哈里麥囂,我要找的女孩子是他們班上唯一的中國人,那還不簡單,我一眼便認了出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倒在外國人身上得到了她的訊息。」
我說:「她叫什麼名字?」
「照片背後寫著,叫段絹絹。」
「啊。」
「那是一張畢業紀念照,廿多三十個人一起拍的,然後每個人都在照片後簽名,奇怪啊,她簽的卻是中國字,我一眼便看到了這三個字。」他重複一次:「段絹絹。」
我低下了頭。
「多麼好聽的名字,」他嚮往的說:「我牢牢的記著,又打聽了很多事,我知道她唸的是化學工程,成績很好,人很活潑,只是不大參加課餘活動,畢了業大概是回了家。就只有這麼多,我還想多問,那個美國女同學把我轟了出來,」他扮一個鬼臉,「不瞞你,王太太,那個時候我正與她泡,我老逼她說另外一個女人的事,她當然沉不住氣。」
我說:「既然與你同學的哥哥同班,年紀就不小了。」
「不會,他們兄妹年紀才差一點點。」
「也許那個女孩子遲入學。」
「照片看上去差不多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