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道:“臣下原本是要堅辭的。若不是宋家三公子勸說……”
“宋元澈?”燕灼華心頭悚然一驚,聲音不由自主得拔高了,“他說什麼?”
鍾離奎好似自知失言,抿緊嘴唇,眼珠亂轉,卻是一時不再開口。
燕灼華冷笑連連,好一個宋元澈,好一個宋家。
綠檀見燕灼華聲氣兒不對,不禁與含冬對望一眼,都有些擔憂。她倆是從燕灼華八歲上才近身服侍的,雖比不得丹珠兒和朱瑪爾親厚,卻也摸清了自家公主殿下的脾氣。長公主殿下平時是個直脾氣,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心裡也存不住事情;但是她若動了真怒,那脾氣卻是陰著發作的,當下也瞧不出什麼來,可是若不當場察覺解勸開來,長公主殿下卻能折騰的人好幾個月不得安寧。
眼下,這鐘翰林可算是惹得長公主殿下動了真火氣。
燕灼華在怒氣之下,其實還有一層驚懼。她是深知宋家圖謀的,現下這鐘翰林竟然是宋元澈勸來的人——豈能不讓她警惕?她盯著抿緊嘴唇的鐘離奎,冷笑道:“你不肯說?”
鍾離奎身上一顫,總覺得長公主接下來要使出些厲害手段來。這長公主殿下向來喜好武藝,誰知道會怎樣折磨人?但是一想到自己功名在身,又有宋家可以依靠,鍾離奎那一絲膽顫又漸漸消退了。
燕灼華見他那副拒不開口的模樣,真是氣得心都硬了——原來跟宋家比起來,她這個長公主的話都不好使了!既然如此……
“原來是長公主殿下在此。”一道溫柔的男子嗓音悠悠響起。
燕灼華聞言一愣,循聲望去,就見身著靛藍色寬袖袍子的宋元澈步履閒適得從西邊慢慢走了過來,他清俊的臉上仍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
“他怎得在此地?”燕灼華低聲問綠檀,卻也知道自己來得突然又隨意,底下人來不及先來清淨場地。
宋元澈走到瀛洲亭外石階下,立在對峙著的燕灼華與鍾離奎之間,對燕灼華輕輕一躬身,“見過長公主殿下。繼之原本在西邊柯亭處等候父親,不想聽到這邊響動,過來一看,沒料到竟是殿下……”他淺淺一語,解答了燕灼華的疑惑,而後瞥了一眼垂頭立著的鐘離奎,笑問道:“離奎向來敏於才學,卻訥於言語,若是有衝撞了長公主殿下之處……”
“還要我多多包涵?”燕灼華挑眉接了一句,瞪著宋元澈,卻是又恨又怒。她原本也是要發作鍾離奎一場的,此刻卻不甘心自己做惡人,反倒讓宋元澈做了好人。她瞪了宋元澈片刻,忽然面色一變,也換上了笑容,親自俯身,親切又體貼得扶住了鍾離奎的胳膊。
鍾離奎大驚失色,半邊身子都麻了。
燕灼華只是做做樣子,雖然扶住了他的胳膊,卻只用兩根手指貼著,寧願將手掌都懸在半空中,“我不過同你開開玩笑——鍾翰林莫要驚慌……”語帶笑意,彷彿方才的冷語詰問都只是她這個公主殿下的小小惡作劇。
鍾離奎才從冰窟裡爬上來,就遇上這麼一派春光明媚,真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一腳深一腳淺的,竟被燕灼華扶出七八步,這才幡然驚醒,擦著額頭的汗落荒而逃了。
春寒料峭,鍾離奎頂著一頭冷汗一路急行回家,當夜驚夢不止,次日便高燒風寒,若不是年富力強體魄旺,只怕就一病歸西英年早逝了。這是後話,且不提它。
卻說鳳凰池畔,瀛洲亭下,燕灼華與宋元澈相對而立,一個杏眼圓睜,一個卻是從容含笑;又俱都生的好容貌,不知道的看了,還當是一對璧人鬧了彆扭。
宋元澈望一眼天色,“長公主殿下贖罪,繼之少陪了。”
燕灼華見他便要轉身,心頭怒極,冷笑道:“怎得?怕再留下,我讓人推你入水不成?”她這是影射前幾日自己落水之事。
宋元澈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