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來尋。」那和尚道:「當相見時,自會再見。」
此時劉協從小劉協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認出了眼前的袁空,就是十一年前洛陽白馬寺中教小劉協打坐的無名和尚,因笑道:「原來是你。怎麼又蓄起了頭髮?還到了漢中去?」又道:「難怪朕前陣子無師自通,會了禪定之法,原來是當初先生所教。」
袁空道:「當初董卓入洛陽,燒毀了白馬寺,我也就四海為家了。後來到了漢中,與那張魯有緣,便留下來化解。誰知道這緣還未消去,他便死了,我便給絆在了世間,今日得見陛下,離我脫去皮囊之日,便不遠了。」
他說得簡略,劉協大概能理解,他們這些修行人,要把世間的因果都了結了,才能得證大道。
「你既然不說,那朕也就不問你與張魯有何因果了。」劉協徑直道:「朕只有一問,你是如何知道蘇危殺張魯之事的。」
當時朝廷假途滅虢,打著平定益州的旗號,途經漢中,把張魯給殺了。為了維持漢中的穩定,當時的大將軍蘇危在親手殺了張魯,報了叔父之仇後,又按照皇帝的吩咐,在眾人面前做了一場好戲,使教眾以為師君張魯是飛升成仙了,又指定了早已投靠朝廷的方泉為繼任者。
此時機密,知情者只有皇帝、曹昂與經手辦理的蘇危、趙泰四人,這袁空是從何處得到的訊息?這一點必須要查明瞭,皇帝才能安心。
袁空道:「我看到的。」
劉協微微一愣,道:「事發當時,先生在場?」
「不。」袁空知道他誤解了,道:「我是後來看到的。」
「先生是說,在張魯死後,先生又看到了蘇危殺死張魯的場景?」劉協說得具體,進行確認。
「正是。」
劉協原是坐著,此時身子往後一仰,審視著袁空,自然是不能相信的,笑道:「先生這些法術,對旁人講來倒也罷了。朕是不信的。」
「陛下為何不信?」
「朕為什麼不信?」劉協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但如要解釋,卻又難以解釋,便道:「朕為什麼要信?」
「若我不是後來自己見到的,如何能知道的那樣清楚?連張魯臨死前說的什麼話,蘇將軍當時握的什麼刀,都一清二楚,說得分毫不差。」袁空倒是很平靜。
劉協「呵」了一聲,這是在跟他玩福爾摩斯那一套了?排除了一切的可能,剩下那一條,不管看起來多麼令人難以置信,都是最後的答案。
袁空看出皇帝不信,再開口,徐徐解釋道:「天地之間有萬物。譬如此地有流水淙淙,遠在長安的人卻聽不到,那麼這流水就不存在了嗎?天上有明月高懸,盲人看不到,那麼這明月就不存在了嗎?宇宙之中,有萬色萬音,常人見不到,聽不到,這些就不存在了嗎?」
劉協聞言一愣。
袁空的話是一種意象思辨的表達,但劉協結合現代的自然科學就很好理解。
比如說人能看到的色彩只是色譜中的千分之五,那麼在人類能看到的色彩之外,別的色彩就不存在了嗎?人類能聽到的聲音訊率,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比不得貓狗,也比不得蝙蝠,那麼人類聽不到的這些聲音,就不存在了嗎?再比如蛇感知物體表面的溫度,一杯熱水,一個活人,它們的溫度都是不一樣的,人需要足夠近才能感覺到很燙或是很冷的物體,那麼當人類感覺不到的時候,這些溫度的變化就不存在了嗎?
如果現在有個系統造出來的特異「人」,能「看」到光譜上所有的色彩,「聽」到所有頻率的聲音,「感知」到最小能量的變化,這個「特異人」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袁空繼續說下去,「可是這萬色萬音,都是幻象。」
劉協回過神來——唔,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