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哭:“老伴兒啊,咱們就這麼走了,往後花兒暁兒找回來,瞧不見人可怎麼是好啊!”
夏老漢靠坐在床上,臉上也藏不住哀慼:“不能再住了,再呆下去保不準我活不活的過兩年。老婆子啊,那些碎嘴的專戳人心窩子疼,我還不能死呢!我要是死了,誰給我把我們家花兒暁兒找回來!”
老兩口再不敢把盼頭寄託在夏青山身上,對視一眼,老淚縱橫。
兒子往日有多叫夏家人自豪,如今就有多另夏家老兩口絕望。夏老太憋了憋滿是褶皺的嘴,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都是個什麼事兒啊!
說要搬遷,新來伺候的三個僕人倒是辦的一手好差事。
才一天功夫,他們就給找了個精巧的兩進的小院子。夏老太跟著後頭看,屋子越精巧她瘦小的身子就越佝僂。手攥著荷包攥得緊緊的,契人說是交錢就能入住,給的價錢也公道,老太太硬是擺手沒應下來。
在老太太眼裡,這些銀子是她暁兒的賣身錢,放在懷裡都咬手。若不是老頭子說得有理,她怕是連賃屋子都不會來。
她可憐的暁兒,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
老太太紅著眼回了南郊小巷的院子,剛一進巷子口,就聽幾個買菜回來的婦人圍在一起說他們夏家的嘴。
說完夏青山又說夏花,說完夏花又指責夏家么女。那交頭接耳神神鬼鬼的做派,看得夏老太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
老太太縮頭縮腳地回了院子,腫著眼泡子覺得老頭子說得對。
再住下去,他們老兩口怕是要被這些嘴碎的逼死!
於是,當天下午,一家人火速搬離。
好在去了新住處,一直半死不活的夏青山終於從床上起來了。溫潤俊秀的臉瘦脫了形,眼底青黑青黑的,倒是眼神恢復了點亮色。
夏青山坐在新屋子的門檻上,恍惚地望著佝僂成一小團的老父親老母親,縮在袖子裡的手都在抖。家中再聽不見三妹細細弱弱的斥責聲,也再沒了么妹沒心沒肺氣死人不償命的無賴話語。
彷彿一夕之間,世界都變了。
殷實的家如今殘破不堪,歡聲笑語的姊妹一個也沒有了。堂屋裡正在擦洗桌椅的一個婆子和丫頭,恍惚間意識到,這是他么妹賣身換來的。夏青山緊緊閉著嘴,生怕自己一出口就是哽咽。
一夕午夜噩夢,清醒時,物是人非。
夏青山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走兩步都要栽倒下去。可是他再不敢倒下了,蹣跚地走至父親母親身邊,嘭地一聲跪了下去。
“爹,娘,不孝兒青山……”
撐著不叫眼淚留下來,他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清醒了。”
夏老漢夏老太被突然的聲音嚇一跳,回過頭,頓時淚溼滿襟。
夏老漢掙扎著坐起身,抓起手邊的瓷碗就往他頭上砸:“混賬東西!混賬東西!磕頭有什麼用,你妹妹回不來了!畜生啊小畜生!老頭子上輩子究竟作了什麼孽才養了你這麼個東西!混賬東西!”
夏老太也恨,可見兒子被老伴砸的頭破血流,又忍不住去拉。
老太太一邊哭一邊喊:“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要死了!”
剛喊完沒一會兒,瘦成皮包骨頭的夏青山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夏老太嗷地一聲撲過去,大喊著叫人救命。下人們急吼吼衝進來,看著地上碎瓷片上沾了血,七手八腳地將人抬到隔壁床上。
再次醒來,夏青山不顧腦袋上血肉模糊,撐著又跪到父母床前。
這一跪就是一個月,夏老漢抹了眼淚,終究是應了他那聲爹。
此事,暫且不提。
與此同時,周府的夏暁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的時候,與她同榻而眠的人這次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