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鄭玉磬答應了的時候,面上的冷肅幾乎有一瞬間端不住,他輕聲咳了一下,強壓住起伏的心緒,說起來旁的。
“溧陽不是音音要殺的嗎?”
蕭明稷最不喜歡的便是鄭玉磬流淚,不過如果是這種流淚摻雜了些小女兒的嗔恨與羞惱,便是叫君王愛不釋手,她生得這樣嬌弱美麗,只要稍微柔順些,便是怎麼呵護都不為過。
“郎君那個時候與你賭氣,怎麼知道她是哪隻手碰過你?”
蕭明稷擦了擦她秀美纖長的玉手,連動作也更加遲緩溫柔,竟像是轉了性子一般。
“她覬覦自己的表兄,本來就是罪不容誅,不配為人,可她偏偏又幫助阿爺欺辱了你,甚至要活活將你勒死,叫她死得痛快,如何能消除我心頭之恨?”
蕭明稷每次與溧陽長公主談笑風生,都難免會想到某一個夜裡,這雙手是如何在殿內的焚香中漫不經心地下了叫人迷失神智的藥物,叫鄭玉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忍受聖上一次又一次地強迫。
溧陽長公主也是一個人精,她每每調弄香料,見蕭明稷的眼神總是落在自己那雙纖若無骨的手上,以為他是隨了聖上,偏愛美人玉手,常常含笑在他面前拂動喚神,調笑道:“三郎若是這樣喜歡我的手,日後我將這雙手送給你心愛的貴妃娘子好不好?”
他只是笑著應和,但是每每那雙手在他面前晃動,蕭明稷都會想到如何將這雙討人厭棄的手砍下來。
至於後來溧陽因為他遲遲不肯交出聖上的屍體,惱羞成怒想要殺了鄭玉磬報復他,才有了剝皮這一遭。
所有欺辱她的人都會死,上皇將她許配給了別人又肆意奪走,他便搶走阿爺最在意的皇位與女子,將他困在紫宸殿,至死才能出。
王惠妃與吳麗妃瞧不起她,她們的兒子也存了害她的心思,然而兜兜轉轉,那兩個女人卻只能在寺廟裡悽慘餘生,她們的兒子也早已經身首異處。
秦王一事就算是其中有他謀算的成分,可是在他的音音身上,他總是一再地猶豫,確定能保住她性命才肯動手,便是他身側最親近的幾位謀士都笑話三殿下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就是他自己欺負,也捨不得將音音欺負得太狠,她一哭一求,只要肯服一個軟,她的膝蓋還沒有軟,自己的心便先疼了。
“那些宣旨意的內侍,若有輕慢你的,也只管告訴朕就是。”
他平日裡哪裡捨得叫她受這樣的委屈,便是一星半點也不成,但是那份妒意上湧,卻總是做出更多出格的事情。
那些內侍若只是依命行事倒也罷了,主子的命令在,便是太后他們也不得不下手,若是有對鄭玉磬不敬的地方,自然也該重重責罰。
他生氣的時候對鄭玉磬偶有出格也就罷了,但是旁人誰也不能輕慢了她的。
“我哪裡認得你身邊的人,可還用我說麼?”
鄭玉磬眼中含淚,滿是控訴地望著他:“皇帝派來的人,自己倒是不認得?”
她驚魂未定,那一張芙蓉面上滿是淚痕,悽苦與婉媚矛盾交織,叫人百鍊鋼也會願意化為繞指柔。
“御前內侍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三郎當我不明白嗎?”鄭玉磬的聲音略有些疲倦沙啞,她眼中滿是憂愁:“皇帝口口聲聲說待我好,便是這般待我的?”
蕭明稷的面色略有些陰沉,他就是再怎麼生鄭玉磬的氣,也便是自己來,豈容那些中人看碟下菜?
只是他這些時日因為鄭玉磬的事情生氣,略有些顧及不到,那些中人便端起主子的架子,以君王的姿態,輕慢審視這個並非今上生母的太后。
“音音不難受了好不好?”蕭明稷瞧見她滿面酸楚,心中滋味並不好受,只是淺淺安撫了些,“那一會兒一起用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