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遠及近,在寒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堅毅挺拔的身姿在層層紗綢帷幔上逐漸映出輪廓,似乎是刀劍寒光隱在鞘中,雖然無害,卻將室外的冷冽和肅殺都帶進了暖意融融的正廳。
與聖上風流自在中帶有的天子威嚴不同,皇三子蕭明稷雖然氣度不凡,對待父兄都是有禮矜持,但這分挑不出錯的禮儀中卻又帶了幾分隱藏著的傲氣,縱然面聖時神色恭謹柔和,可對於父子之間,到底是有幾分疏離客氣。
他總是這個樣子,即便身處這道觀中的藏嬌金屋也面不改色,平靜向天子問安,叫人不會把這位三殿下往別的方向聯想。
恐怕也只有鄭玉磬知道,這個面容肅然、一本正經的三殿下皮囊之下,到底存了怎樣的一副心腸。
那日賊寇雖然已經瞧出她並非是皇帝,但也知道必然是御駕前的人,分出一小股人馬來追趕她,防止她趁亂去向聖上的親軍報信。
密林深處,她聽見箭矢破空之聲接連數下,自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卻是身後追趕之人應聲自馬上掉落,遠處男子身|下戰馬見到熟悉的她,興奮地揚起馬蹄,歡騰地奔了過來。
他的衣袍被鮮血浸染,袋中箭矢已然所剩無幾,隻手控馬疾行到她身側,單手環住那裹了天子衣袍的美人提她上馬,被刀劍磨得略有些粗礪的手掌如鐵一般箍住她的腰身,叫她掙也掙不開。
絕處逢生,但她並沒有喜出望外,反而簌簌落下淚來,聲氣柔弱,卻隱含恨意:“殿下若是為了看我笑話,如今已經稱心如意了,何不一劍殺了我,叫我到地下也要後悔?”
明明是英雄救美之舉,可蕭明稷貼近女子耳畔時卻聲音隱含輕蔑:“夫人何錯之有,良禽擇木而棲罷了,只是我未曾想到,夫人瞧不上皇子妃的位置,原來竟是攀上了紫宸殿這根高枝?”
哪怕瞧不見她哭,也是很叫……
因為蕭明稷生母與養母的緣故,聖上對這個兒子一向不怎麼看重,但念在他救了自己喜愛的女子,淡淡叫了聲起,命人賜座奉茶。
“怎麼這個時辰上山叨擾你姑母清修?”聖上原本就是在軍隊歷練慣了的,又有禁軍守衛在側,見自己的兒子佩劍入內倒也不在意,“不拘哪處驛館你暫住一夜,明日進宮回話就是。”
當日三皇子將昏迷不醒的鄭玉磬送回溧陽長公主處,聖上在外面養了一位絕色美人的事情就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大行不顧細謹,事急從權,那天的事情便也算了,即便是接觸過外男,聖上也不曾讓宮中嬤嬤為鄭玉磬驗身是否被人碰觸過,但作為男子,此情此景,聖上總不會喜歡自己的兒子明知這裡是父親養了外室的住所,還不知道避嫌。
蕭明稷聽了聖上的教誨,面上只有恭謹,他起身告罪:“是兒臣回京趕路心切,未料到中途大雪,因此才冒昧到姑母住所借宿,未想到會在此地驚擾了聖駕。”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聖上還是望向屏風內微微蹙眉:“輕聲些。”
蕭明稷下意識地向聖上目光所及之處望了一眼,幽深的帷幔後面,一雙美麗的眼睛似乎正在密切關注著正廳發生的一切,只是眼中的急切與憂愁的光亮在觸及他目光的一霎那便消失在暗處了。
彷彿只是他的錯覺。
“阿耶所料不錯,確實是大哥命人所為,因著從前鄭……娘子入宮後得大哥青眼,私下求了張庶人,然而阿耶卻將她婚配給秦君宜,後來孝慈皇后忌日聖駕潛心修道,不曾親身謁廟拜祭,因此阿兄遷怒於秦家,遂趁起兵之際滅秦家滿門。”
交談的聲音果然漸漸低下去,但是從那個人口中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了鄭玉磬的心口,叫她眼內酸澀,喉頭被悲慼所哽,發不出半點聲響。
聖上總說她哭起來的時候拿她最沒有辦法,淚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