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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童們一無所知,朗聲跟誦,“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孩子們乖乖的,一句一句記誦下去。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胡亥撫著嬴祚的發頂,期許道:“你們就是詩裡所頌的兄弟,就像這棠棣花兒一樣。朕願你們永遠友愛,永遠盛放。”
贏嫣手撐在席子上,勾頭瞅著漆盤上的鮮花,因為天真而直接道:“可是花兒總會開敗的呀。”
胡亥心中一顫,低頭環顧著幾個孩子。
他們都仰臉望著他,一雙雙黑亮天真的眸子,一張張可愛童稚的小臉,映著窗外灑入的金色陽光,像是永不會開敗的花兒。
咸陽獄中, 獄卒奉命將蒯徹釋放。
因事涉張耳等人私通匈奴一案, 蒯徹被捉拿審理, 關入牢中已有旬月。
他蓬頭垢面, 形銷骨立,一雙小眼睛卻隔著木欄, 在昏黃的燭光下眨個不停。
見那走來的獄卒開了牢門,蒯徹眼中精光大盛,攥緊了雙拳, 心道:天不絕我!
張耳、張敖父子已得了斬立決的判決,闔族都關在牢中, 此時俱都抱頭痛哭。
聽得旁邊的蒯徹離開, 張耳強撐著一口氣, 抓著木欄, 叫道:“蒯兄!蒯兄!”
蒯徹駐足。
張耳滿面悽惶, 涕淚俱下, 求肯道:“我與老弟半生交情,如今陷於囹圄, 死在眼前。素信老弟之能, 還求老弟救我!”
蒯徹嘆道:“自身難保之人,為之奈何?”
張耳泣道:“早知今日, 當初爭什麼榮華富貴,要什麼稱王稱霸——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蒯徹更不停留,舉步離開,只聽背後張耳歌哭之聲, 激得他背上生寒。
因是皇帝直接下的令,這蒯徹又口口聲聲與皇帝有舊交,廷尉司馬欣不敢怠慢,將這蒯徹接到自己府上,使人為他沐浴更衣,親自來見。
“陛下的口諭,想必你已經知曉了?”司馬欣問道。
蒯徹漫不經心撫平新衣袖口,道:“不過是為皇孫請老師一事。”
好大的口氣。
司馬欣壓下心中不悅,笑道:“您可想出陛下心中人選了?若想出了,咱們這就去拜訪。”
蒯徹道:“想是想出了。急什麼呢?皇孫們還小。等我睡幾日,養足了精神,再去不遲。”
司馬欣皮笑肉不笑得應付了兩句,便告辭了,只叫人盯著他,不要出了差池。他走出蒯徹暫居的院落,抖一抖衣袍,冷峻道:“死到臨頭,還要逞威風!”
這麼多年來,司馬欣身為執掌帝國刑法的最高長官,慣斷生死,嘴角的法令紋也隨著年歲增長而越發明顯——整個人看起來端凝冷肅,再也不是當初被皇帝幾杯酒放倒、不辨東西的毛頭小子了。
又七日,蒯徹親去觀看了張耳父子死刑現場。
因事涉叛國,無人敢為張耳父子收殮,而張耳族人俱都流放遷徙往荒僻之所、或入礦山等地為苦工。
蒯徹帶了隨從,為張耳父子收殮。
“請告知廷尉大人,我要去見張良。”
“張良?”司馬欣大為訝異,“他真是這麼要求的?”
兩名侍從都連連點頭。
司馬欣抓起官袍,邊穿邊道:“這事兒馬虎不得——我去請示陛下。”
張良作為五世韓相之後,畢生都致力於反秦大業,更輔佐已故漢王,一度威脅到政權穩定。劉邦死後,張良被囚而不殺,成為極為敏感的存在。
“哦?”章臺殿中,胡亥皺眉翻閱著北地傳來的奏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