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發現這樹上藏了個人,定要拿他去見官的。她看他衣著華貴,氣質不凡,瞧著也是有身份臉面的人,到時候被人抓起來,可是丟臉丟大發了。
顧沉宴被她的話逗笑了,這普天之下,有誰敢拿他去見官?
他垂眸,發現楚妗臉上確實是真真切切的擔憂,記起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他每次不是在重重掩映的帷帳之後,便是戴著帷帽,楚妗是從未見過他的容貌的。
這倒是有趣的緊吶!
他起了幾分捉弄的心思,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我若不走呢?你要拿我如何?喊人來捉拿我?”
楚妗被他的話一噎,自己好心勸說,他竟然這樣不識好歹!可是她再生氣,也不會真的喊人來把他捉走,她四下環顧了一圈,長樂苑本就偏僻,來來往往的人不多,而且這桃花樹長得枝繁葉茂,花枝重重,若不仔細看也發現不了這裡有人。
她折身去了石桌,決心不理這人,自己如今可沒有閒工夫搭理他,這字還沒有練好,她懈怠不得。
顧沉宴沒料到楚妗就這樣走了,他上次就知道,這小姑娘面上瞧著溫軟,可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當初知道他的身份,都能暗地裡耍小脾氣,如今自己一個品行不端的“登徒子”,她怕是要發作了。他還等著看她氣急了的模樣,沒想到她就這樣輕飄飄的走了。
他頓時有些無趣,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躺了回去,只是方才好不容易有的一絲睡意也頓時沒有了。他手枕在腦袋下,偏頭打量著楚妗。
楚妗背脊挺直,姿態端正地握著筆,一筆一劃地在寫著字。溫暖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給她踱了一層淡淡的金邊,黑髮雪膚,般般入畫。
顧沉宴眼神下移,落在攤開的宣紙上,看清楚她的字,頓時笑出了聲,原來就是個花架子啊!
楚妗耳尖微紅,聽出了顧沉宴笑聲裡的嘲笑,她也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但也沒有到被人嘲笑的地步吧?她微惱,嗔道:“你別笑了!”
說完,她憤憤的將書本擋在自己的字上,瞪著顧沉宴。
顧沉宴難得見她惱羞成怒,頗覺有趣,不但沒有收起笑意,反倒笑出聲來,低低的笑聲鑽進楚妗的耳朵裡,她莫名生出些癢意。
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性子倒是頑劣不已,可真是討厭極了!
楚妗背過身子,開始收拾桌上的書頁,自己還是去屋子裡,省得平白讓人嘲笑!
顧沉宴看她沒一會兒就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整理好了,手腳麻利,動作嫻熟,一看就是經常幹活的樣子。他是太子,無論大事小事,都有專門的渠道獲取訊息,楚懷璟是建安帝面前的寵臣,能力卓絕,靠著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且楚懷璟手段狠厲,雷厲風行,他也很是欣賞。他忽然告假去南地接回來了一個妹妹,他當初自然也調查了一番,是以他對於楚妗的身世多少也瞭解一二。
她自小生活拮据,自是沒有銀錢去私塾裡讀書認字,如今堪堪一個月的功夫,字能寫成這樣也是看得過去的,也說明她回了府也是下了功夫。只是他身為太子,書法師從名儒,眼光自然是嚴苛了一點,那樣的字自然也是入不了他的眼。
他的笑意淡了下去,難得生出幾分歉意,衝著離去的背影說道:“你方才寫字時錯誤百出,這樣自是練不好字的!”
楚妗腳步頓住,對於顧沉宴的話不置可否,但想到方才顧沉宴態度惡劣,眼裡分明是明晃晃的戲弄,她可不相信他。
顧沉宴難得好心,卻不料楚妗毫不領情,錯愕之餘又生出幾分理所應當,若按照楚妗的性子,這樣不理不睬才是應當的。
他隨手摺了一根桃樹枝,一躍而下。
楚妗聽到身後的落地聲,驚訝的回頭,發現顧沉宴已經從樹上跳到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