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用不著了,倒是不妨賭一賭,我是否會再次食言:離了這水榭,出聲說一個字,割舌;給我的姐妹手足臣子一個不善的眼神,剜眼;餵給你劇毒後你敢掙扎一下,剁一根手指。我想把你拆了,只看你是否成全。”
付笙眉心一動,之後睫毛一顫。
許徹心頭滿是笑意。
這世間有裴行昭嚇不住的人麼?還真有。先帝算一個,因為在先帝心裡,裴行昭就是他帶大的一個毛孩子、一位最值得他付出心血管教提點的袍澤、一名最讓他頭疼而他寧可自己死也得留著她的臣子——這種複雜的君臣袍澤情分,遠勝於尋常的人與人之間的情分,他們或賭或怒或隱忍或發狂時,無不關乎很多人的生死,乃至天下蒼生。
這種人心裡是沒有自身的,隨時能為了自己想要的天下朝堂大局付出性命——譬如裴行昭明裡暗裡收拾人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為自己計較,就如剛剛,她提到了不少人,獨獨沒有她自己。
而除了先帝,有誰在裴行昭面前沒有軟肋?有誰不對她必然履行的要挾不膽寒?
那種人,不存在的。
裴行昭喝完杯中酒,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許徹,“姚太傅臨死前享用的,遲一些給付雲橋、付笙服下。這種毒發作起來,人生不如死,和經受抽筋扒皮的痛苦無甚差別,你早在冤案發生之前便清楚。”
付笙看著許徹拿在手裡的瓷瓶,凝了一眼上面的罌粟圖案,面容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著手翻案期間,有一名捕快將所知的事情告訴我。他親眼所見,有一名樣貌出眾的少年郎夜訪姚太傅,翌日帶著一名江湖中的製毒高手再度登門。從那之後,陸麒與楊楚成便中了毒,身體每況愈下。姚太傅死之前也提到了此事,但他不知道你的真名實姓。”
“還有這種事?”林策望了望裴行昭,又看了看楊攸,“也就是說,這廝從那時就已是付雲橋的幫兇?”顯然之前並沒想到。
楊攸認同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哥哥在獄中中毒的事,也知道是姚太傅下的手,卻還沒弄清楚毒是從何而來。而裴行昭也無疑是剛剛將線索串聯了起來,有了定論。
裴行昭直接鋒利的視線似能穿透付笙的心魂,“陸麒、楊楚成如果沒中毒,我安排的親信便能將他們從監牢中劫走,最多韜光養晦幾年,便能重回官場。
“可他們告訴我的親信,用不著了,出去也活不成了。這樣的話,大可順其自然,用他們的死警醒所有袍澤,要時時刻刻防範聖心與佞臣對武官的忌憚。”
用不著了,出去也活不成了,兩位異姓兄長其實還說了一句,不如讓我們早些解脫。
知曉他們是這樣的取捨,裴行昭是什麼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曾和他們就這句話聊了不少,選擇的路是一致的,不介意賴活著。但是,原因不同。
如果有朝一日蒙冤受辱,她不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熬到報仇雪恨之日,哪怕惡名昭彰,哪怕大開殺戮。
陸麒與楊楚成的心思則是,如果蒙冤受辱,也會熬下去,但如果報仇雪恨的後果是換來更深的誤解更惡劣的罵名,情願不做反抗,生死有命。
所謂賴活著,他們還有一種看法:如果身軀上有了生不如死的痛苦,不論如何也要支撐下去,但若支撐全無益處,只是平白多受一段折磨,也就只能尋求解脫了。
當時裴行昭很理解,也贊同,卻是如何也想不到,討論的話題成為現實,自己根本不能面對兩位兄長的選擇。
到那關頭才明白,在乎的親人,哪怕他多活一天、一個時辰,也是彌足珍貴,也願意用任何代價去換取。可那樣做的後果又是什麼?是眼睜睜看著他在痛苦的煉獄掙扎。
她恨死了姚太傅,也恨死了研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