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並在一處,腳踝上突出的骨節,難免會磕碰。
羅襪隔不住,左右骨節敲擊,悶悶地生疼。
疼也不動。
脊背挺得筆直,直得恨不得要反折過去。
頭髮仍然垂在面前。
好像還在滴水。
腿上的雙手,已經被泡脹了,越泡越皺。
但緊貼在身上的衣裳,已經被蒸乾了些許,從河底帶上來的水草和淤泥,板結成片,撲簌簌地剝落下來,掉在地上。
只有腿心接著髮尾的地方,還像是泡在泥水窪裡。
當然,這只是降香的感覺。
她從運河邊被謝承思帶回王府,路程不近。又在這裡坐了不短的時間。
頭髮當然早幹了。
大腿上也只餘溼意,不留任何水痕。
指尖被河水泡皺的地方,早就恢復了原樣。
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錯覺。
降香並未預料到結局。
她出府時,信心滿滿,以為自己會順順當當地死去。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貪生怕死,一點也不想死。
要是想死,兩年前下完毒,她就該殺了蔣神醫,毀了解藥,確定謝承思的腿藥石罔治,就果斷去死。她很清楚,自己逃不掉,今日即為證。
並且,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僥倖逃掉,她也貪圖懷王府的安逸,不想過上四處躲藏的生活。
若不然,哪裡會拖到現在。
或許在王府捉到內奸之前,她就已經暴露了。
只是懷王暫時按兵不動。
她不知道他為何如此,但她知道,既然事敗,自己不得不死。
——末了,事到臨頭,還是不捨得死。
懷王殿下最後一個問題問得很對,他問到了關鍵。
降香其實不想害他的。
她也沒辦法。
長公主兩年前與謝承思聯手逼宮,換來今上登基。
逼宮事成當夜,長公主早就做好了準備,要動手鏟除謝承思。
由她做內應。
她怎麼能拒絕?
公主於她,是救命的恩情。若非公主,她早就橫死街頭,轉世投胎去了。誰知道下輩子,投得是豬胎,還是狗胎?
降香自認為不是個好人。
但她識恩義,懂報償。
降香閉了閉眼睛,腦中浮現許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她大約六七歲?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或許是這些年來,一直刻意遺忘這些記憶,使它們在她心中,只剩下些模模糊糊的影子。